71、雪路_寒门荣耀(科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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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雪路

  这种场面活文靖安本不愿去做,是真不愿去做,奈何县学上下认他和林宁宴的关系,也认可他的诗才文才,众人推举他便不逆众意,到县学大堂和宋教谕等人去迎王所思。

  按照礼仪规矩跟宋教谕等人一齐拜见王所思之后,众人依次在大堂落座,王所思先是充分肯定了宋教谕和县学一众学官近年的教育工作,接着高度赞扬了县学众学子刻苦攻关的学习精神,点名表扬了林宁宴与其他几位在院试、乡试中取得荣誉的学子,提出了县学取得这番成绩与众师生的共同努力是分不开的,是值得全县其他私塾、书院学习的。

  宋教谕和县学其他学官流程性表示无论是林宁宴还是县学如今的成就,一切都离不开县尊大人的指导和关怀,这些功劳是县学师生和县尊大人齐心协力拼搏出来的结果,往后县学的教学工作还得时刻听从县尊大人的指示,县学肩负全县科考重任,必定不负县尊大人厚望。

  一套流程走完,终于轮到文靖安了。

  文靖安坐在最边边的位置,听他们刚才说的那些话,几乎都要睡着了,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去多翻几页书,但没奈何,王所思已经把目光锁定在他身上了。

  “靖安啊,你素来和宁宴交好,这次他乡试考了亚元,我们县衙这边会给他办一份贺礼送去,但这到底是官家的情意,你是他知己,你应当替永宁县给他去一封私人书信。”

  文靖安:“县尊大人放心,宁宴一直与我有书信往来,我会将今日县尊大人、教谕与诸位训导、学正的关怀一一转告宁宴。”

  宋教谕和县学诸位学官皆面露喜色,对文靖安所言大感满意,纷纷觉得自己没看错人。

  王所思也是满意颔首道:“宁宴这边且不提,我听教谕和你青莲书院的碧存先生说,你的科考功底与宁宴只有一线之差,如今宁宴考了亚元,不日进京,等明年春闱之后可知他最终的结果,那么你这边便也要抓紧了。”

  文靖安:“学生正是如此打算,等宁宴春闱之后,下轮科考我便开始着手准备了。”

  下轮科考就是三年之后,大盛朝的县试、府试是一年一次,院试是两年一次,乡试、会试、殿试是三年一次,林宁宴今年考了乡试,那文靖安就要等三年之后了。

  王所思道:“很好,本官对你的期望与宁宴是一样的,你二人极有希望成为云州双星。在这里我要特意跟宋教谕和诸位学官提一句——”

  宋教谕和诸学官赶紧听命,王所思道:“靖安既然要着手备考,那么你等自当全力以助,他虽然未考县试,却是依靠诗才进的县学,你们万不可使他受些闲言碎语,或者因此对他有所不满。”

  宋教谕等人连连称是,其实不用王所思开口他们也知道该怎么对文靖安,毕竟文靖安和林宁宴的关系摆在那儿,陈守严的打点也从没少过,王所思对文靖安的照顾他们也心中有数,最关键是文靖安自己争气,县学里边的学考,林宁宴和前面一批童生去考了院试、乡试之后,就数文靖安独占鳌头,于公于私他们都该对文靖安奉若珍宝。

  有了这层便利,文靖安在县学便也如鱼得水,再也没什么顾虑了。

  一切都在向好发展,犹如夏日炎阳灼灼盛放。

  在宋教谕的亲自督导下,他和陈崇章在县学几乎是“朝五晚五”,早上五点上学,傍晚五点放学,到了夜晚回到他们租住的那个客栈还要挑灯夜读,艰苦远超他当年考研,也多亏了当年的考研,否则他不确定自己能否受住这份寂寞苦楚。

  如果说考研要默默忍受一年半的时间,高考需要三年,那么古人的科举便是上不封顶,这是文靖安的切身体会,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但万般艰难也不得说不是读书最高。

  到了九月底,云州入秋,北雁南飞,林宁宴的书信便逆着鸿雁的方向从南边寄来了。

  信中说文靖安和陈崇章给他的来信已经收到,乡试结果出来之后他中亚元,本来按照礼仪他应该回云州接受知府、知县等人的召见,向宋教谕、李碧存等人表示谢意,但考虑到京城路远,他中了亚元之后旧党肯定有所震动,因此此番前去京城前途未卜,为避免途中生变赶不及明年的会试,他便不在平州逗留。

  写这封信时,他提前在平州府衙领取了自己的保结供单、亚元红榜和一份三州学政加印的乡试名录,果断脱离了云州、平州和蒙州三州明年赴京赶考的士子大队伍独自上路,他计划穿越整个平州,再走颍昌郡、下中州,然后继续往东南方向的帝京走,为避免暴露行踪,中途他便不再来信,等到了京城再写信报平安。

  按照林宁宴信中所言,他独自上路从平州赶赴帝京的话,那就真的是跋山涉水,风雨兼程了,他这么选择也无可厚非,文靖安自问换做自己,为了保险起见,他应该也会像林宁宴这么做。好在还有一个苏长卿暗中保护,林宁宴又是机警之人,这相当于他和苏长卿携手上路,就算旧党的人有意为难,中途拦截,他们两人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也足以应付,这让文靖安稍微放心。

  如此,接下来林宁宴便跟他们彻底断绝了联系,消失在连接明京城的千山万水当中。

  秋去冬来,云州今年入冬了连续下了好几场大雪,云州人早已习惯了与冬雪共生,只恨雪下得不够大,大雪将藏在泥土里的害虫鼠蚁都冻死,雪水渗到泥土里,明年开了春庄稼才好长,必然有个好年岁,瑞雪兆丰年,盼的就是这些吉庆。

  年关将近,县学按时放冬假,文靖安、陈崇章跟宋教谕、县里的学官以及县学诸同窗道过别,回到长租的客栈收拾了行囊,跟掌柜付了钱从马厩里把各自的马儿牵上,从客栈后面出去,街道上积雪没过马蹄,两边青砖黛瓦、亭台楼宇披了素裹银装,远处天地混为一色,寥廓深远。

  文靖安写了一口沁雪的凉气,通体舒爽,雪天从永宁县赶路回莲花镇还多花一些时间,他和陈崇章便不多耽搁及早上路,两人翻身上马,直接到了中央的天水大街,接着右转马头直直往南走。

  此时的永宁渡口清寒萧索,渡船早已不得通行,因为整条澧水早已结冰。

  文靖安和陈崇章驻马河边,放眼望去真是十里冰封百里雪飘,不过这倒给了人们另一种意趣和气象——既然河面结冰,干脆省下渡船船资,车马行人直接从冰面上走。

  故此,文靖安和陈崇章到渡口时,河面已有不少行人车马往来,但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双双下马减少马儿的负重,两人牵着马小心翼翼过了大河,后面就全部都是陆路了。

  这时行人不算多,雪下得也够大,覆雪之下的路面冻得坚实,走起来并不泥泞,只是不能策马狂奔,因为跑得太快积雪下如果有石块等硬物会磕伤马蹄,甚至绊个人仰马翻都有可能。

  因此他们也不着急,骑着马悠然自得往莲花镇方向走。

  永宁县到莲花镇这段路的雪景可谓是天下一绝,他们时而行在山脚林边,时而走过悬崖绝壑,最妙的一段路要数途中他们要翻过几座连接着的大土山,每座山都是百丈高,山顶皆无草木,只见一片白茫茫,他们便在山顶的雪上行走,放眼可望百里之外,山色雪景尽入眼底,整个人仿佛与天地有了沟通。

  等他们走到最后一座山顶,隐隐便可望见二三十里外藏在群山之间的莲花镇了。

  看见莲花镇,文靖安和陈崇章下马稍作休息,两人俯瞰远处莲花镇,陈崇章的第一感情并非归乡心切,而是跟文靖安说道:“我们走这么点都如此艰难,宁宴自己去京城,还得防着旧党的人找到他,他得多难啊。”

  文靖安何尝不知?

  但他放在心中不说,只劝慰陈崇章道:“放心吧,宁宴什么人你不是不知道,他小时候从浙州到京城再到云州,早习惯了这些路,况且有苏长卿暗中跟着,肯定不会有问题。”

  陈崇章:“嗯,但愿早点收到他的信。”

  文靖安:“但愿,先走吧,下了山还得走不少路,现在天黑得又早,估计到家天都黑了。”

  陈崇章应了声,两人翻身上马,继续赶路。

  如果远在千里之外的林宁宴得知陈崇章和文靖安这一番对话,心里必然充满了感动。

  此时的林宁宴也是在雪中骑马,只不过他是孤身一人,茕茕前行,天地苍茫中他仿佛化身为一粒黑色的棋子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推着缓缓前进,他已经连续赶了三天路,昨晚是在一座山神破庙中过的夜,今天清早他用庙里的烂木头生了火,煮了一锅雪水,自己吃了干粮也喂饱了马儿,继续往东南方向走。

  可惜走了一整天都没看见半个人影,自己犹如被放逐到了荒漠雪原,他甚至一度怀疑自己走错了路,这时眼看着天就要入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想寻个昨晚那种破庙对付一宿都无可能,心里便免不了生出些焦急与恐惧。

  但他绝不允许自己倒在这种荒郊野外,变成一具无人问津的尸体,便咬着牙继续走。

  不多时,他惊讶地发现,前方茫茫大雪中,天地尽头处,竟有另一人骑着马在前方一动不动,似被冻住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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