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3 章·仁慈
随着撞进天域内的方舟发生结构性崩裂，人联与联邦的“天域辩论”，似乎以一种没有得到结果的方式草草收尾。
对于正在实时观看这场直播，并被这惊奇的内容给看得目瞪口袋的普通人联民众来说，这带来了无尽的遗憾，气的如警监瓦西里都冲着全息投影里漫天降下的碎片与倾斜而来的“洪水”挥舞拳头，大声叫骂。这更影响到了整个人联社会，一时间“什么是泰拉联邦”“人联公理到底讲了啥”的搜索暴涨百倍，咖啡馆和酒吧以及线上聊天室人满为患，就算是连公网都用不利索的老人们，茶余烟后讨论的话题也变成了两个文明，并且将长期持续。
无它，因为它没有得出一个结论，这是双方的人员都需要的，至少对人联来说，这是第一次他们与另一个“正常”的文明做存在方式与理念上的碰撞。这两个文明彼此之间有很多的相似之处，比如，他们彼此内心都有着一股无可置疑的骄傲——列兵霍桑为公民权缔造的“责任制”社会而骄傲，而人联记者阿杰也为一个真正实现了“人类联合”理想的现实而感到骄傲，在他们看来这每一个都做不了假，都“成功地”解决了现实的问题。
因此无论他们谁都将愿意就这个问题吵到天荒地老，因为在他们自己看来自己的方式都是有具体理论，并且通过了现实考验的，可行的。而且，也许很多观众并不清楚为什么双方会有这么大的分歧，以至于本能地对对方感到不爽，他们也并不知道。
在变故爆发，方舟开闸，包围住周围的联邦军官和士兵们脸色大变纷纷扭过头去看崩坏的缺口，记者唐尼更是尖叫一声，在大崩裂到来之前带着摄影师拔腿就跑，毕竟战地记者要是不够快那可真不够死的...时，谭杰和霍桑还彼此看着对方的眼睛，哪怕周围环境的噪音大得设备都无法采声，只有两个人彼此在怒吼。
因两者间有一个最根本的矛盾！
列兵霍桑踩出了警戒线，忠勇的联邦士兵宁可放弃他的职责，也要把话挑明：“将统治权交给一个超级电脑，说明人联不相信人类自己的力量，不相信人性，不依靠大众的努力，而是寄希望于一个少数精英，甚至非人造物的才干与仁慈，本质乃是披了一层皮的奴隶之邦！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实现的虚假幻梦，你们无非是指望你们那神明一般的电脑永远把你们当一回事，就像跪拜乞讨的教徒，懦夫！”
巨大的残骸从天砸落，就在不远的地方，激荡的碎渣击打着谭杰的头盔，就连他的镜头无人机也都为了躲避碎片飞开了不再记录，但一贯狡猾的记者如今毫不退缩，虽然已经没有了视网膜上指引，他也不需要了，人生所经历的一切翻涌上心头，思绪从未如此清晰。
“那是你对人联的狭隘理解，从领袖到来开始，与历史相比人类从未如此地拥有尊严——我们交付的只是信任，失去的却是后顾之忧，当然，我知道你根本不会也不可能理解，那我用你听得懂的话。”他扯开嗓子，因为在洪水的轰鸣声中，只有这样才能传达声音，“人类相信了几千年的人性，然后还不是一直在历史的循环里打转！联邦又有什么不同，你们真的依靠大众的努力，那为什么还要筛选所谓‘负责的人’，让公民凌驾平民，这不说明你们自己也不相信人性吗？”
霍桑手指戳向阿杰眼睛：“联邦平民随时可以通过参军来获取公民权，人联百姓却永无机会成为领袖，我们是动态变化，你们却永恒固化！”
谭杰一巴掌拍开他的手：“那联邦人人都能当元帅吗？不当领袖就该死了吗？你们到底为什么而活？”
“任何成为元帅和元老的人均为曾经普通的公民，他们能代表人类的利益去思考，你们的领袖和你们根本没有直接关系，它为什么要照顾人类？”
“正因为它不代表任何人，所以它也不偏袒任何人，与始终只代表一部分人的个体相比，它公平！”
一块冰骨碎片落下，霍桑浑然不觉：“你们这群电脑的奴隶，辱没了人类的身份与潜力！”
一辆被洪水冲击力撞飞的载具比洪水还快地从谭杰头上飞过，但他面不改色：“看不清现实的群氓，被当成炮灰还甘之若饴！”
两个人到这里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并且不约而同的动起了手来——言语已经无力表达了，来点真材实料的吧！给我
哗啦！
凶猛的洪水沿着天域通道的布局横冲直撞，若巨龙咆哮激荡而来，最低处都高达两米的巨量生命溶液轻而易举地将两人给冲走！这冲击之下不要说人，就算是思考战车也被浪潮卷起，无数的人，尤其大量包括之前那些冲杀向一线的联邦大兵们都被裹挟在其中，没人有准备，毕竟谁也想不到在天域内还会被水淹，而且很不妙的是，普通的联邦士兵们的突袭者装甲没有三防密封，浸泡在水流里的人挣扎着，但流水无情，裹挟着他们不断向设施内部冲去！
列兵霍桑自然也在其中，被洪水冲走的人是不可能挣扎得了的，就算他是名身经百战的老兵也不行。但就在他要被呛死前的一瞬间，他感觉到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臂膀。
生存的本能让霍桑也抓住了对方，他感觉抓在了一具坚硬的盔甲上。然后，一股力量将他向上托起——列兵终于呼吸到了天域的空气，咳出一大口水后他睁开了眼睛，却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谭杰深深地喘着气，在他的头盔里——谢天谢地，发明rig服的人你真他妈是个天才，我爱死你了。紧急密闭模式能提供半个小时的氧气，动力辅助让他在水里也能保持基本行动维持平衡，至少，还能再托起一个人。
“你...（咕噜）”
霍桑的声音好像很惊讶，但他也再说不出任何一个字，只能让谭杰托着自己。嗡嗡，镜头无人机飞过来，阿杰连忙喊了起来——【这里是前线特派记者，天域突然遭到了又一波新的攻击，是水淹！外星人...算了，这里需要帮助，帮我呼叫舰队指挥部！这里有很多人，联邦的人需要援助，他们没有防护会被淹死的！】
水流中，记者阿杰又看到了几名被冲过来的联邦士兵，水流冲击力还未减弱，但却眼见着有人要撞上天域内的障碍物，他只能喊一声。
“麦克，过来帮我——你他妈的救生模式呢？我花了一百万泰金五年分期买的你，给我发挥点作用，不然踩了你！”
水面早已响起了电马达声，阿杰的那只旅行箱大的机器大狗又张开那对涡扇划水过来，这大家伙略显扁圆的身躯一看就是锡拉产品的风格，那里是人联的机器人之都。事实证明这一百万没有白花，大狗伸出一根机械臂拉住谭杰，同时给他送上了一根绳索。
绳索是中空的，并且大狗给它充气膨胀。谭杰立刻用它在霍桑肋边缠了一圈，然后指挥大狗拖着这条不断加长的充气管子游向其他人——幸存者们纷纷抓住了这条坚韧的浮管，很快这样的人便越来越多，联邦如此轻易地将这些士兵投入战场，如此之多的人，最后却因为一名人联记者而得救。
至少，这名记者借着自己rig服动力还充沛，不断潜入打捞抢救落水者。都是联邦的人，当然，人联可没派步兵过来，就算派了，也是一大帮在水下还保持着战术队形抵御冲击，鬼一样向着上面瞪眼睛的迪比们。阿杰向它们招手，但迪比们没动，三百斤的战斗机器人游不起来知道吗。但他们还是能得到一点帮助，因为一台清算者mk6战车注意到了这里的情况。
人联最先进的水陆两用战车漂浮着开过来，顶住了随着距离水流的冲击。浮管带着上面的几十号人卡在了车边不再被冲走，很多士兵想要爬到车上，但都不太顺利，不过他们至少能稳稳停在一个地方，然后借着这个机会他们还能救下更多的人——这太好了，至少能从一线的幸存者那里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名士兵表现地十分愤怒：“上面让我们炮击那座方舟，说要阻截敌人，然后我们去了。但他妈的特勤局的机动步兵，那群暴虐者，好几十号人说要杀进方舟内部，夺取外星人的机密，然后让我们改变炮击参数打在了那鬼东西上给它开个口，把它给打裂了！这就是全部！”
另一人叫道：“你疯了吗，你不能说特勤局的坏话，他们可以用‘抗拒命令’和‘扰乱军心’把你丢进静默监牢里！”
“我不在乎，我的排，连同排长全部人，距离泄洪口只有他妈的一百米，就我在高处做观察捡了条命——死啦，全完啦！”
“特勤局的家伙凭什么命令我们？天域遇袭时他们在哪？怎么现在就蹦出来了！”
联邦士兵们叫骂着，谭杰绕了一圈，放下一具尸体浮上来，和他们一样抓住浮索。他正好来到那名列兵霍桑的面前，这一次又能说话了，但两边确也没有继续那个话题。“我得说，谢谢，谢谢你救了我，和我们的人。”
霍桑好了些，即便这样他还拿着那把步枪。武器是军人的第二条命，但杰哥一向认为不应该总从字面上去理解一切。
“你该庆幸一切还好，麦克的救生套件是套餐里的，不至于让我又出一笔钱——可浸水检修他们不包，那帮锡拉吝啬鬼肯定要和我强调免责协议！说真的，我能找你们联邦军队报销吗？”
霍桑有点疑惑，没有听懂，但他还是很认真地说：“我在军械库有些朋友，许多是我训练过的学生，我会让他们帮你修好的。”
“啊，我开玩笑...嘿，是个好主意，深入联邦军营的采访，收视一定爆！”
阿杰刚哀嚎一声，但又高兴起来。迎来了周围联邦士兵们的一致目光，对于这个救了他们的人，虽然是人联的家伙，但他们纷纷出言表示感谢，而很快，阿杰就听到人群中有熟悉的口音，是和他一样，居然是广味的中国话。对方是泰拉人，在如今的联邦，能够在伟大的地球拥有产权的，莫不是有富裕的家庭或者值得称道的公民家族，毕竟为了增强平民的流动性，去殖民地拓荒才是他们大多数的选择。
对方表现地可比他震惊多了，尤其是在知道阿杰也是地球人时，更是脱口而出：“广东谭氏？出过两位元老的家族？天呐！那可是个大家族！”
“对，但也不对，你在说什么元老？”
“怎么会，广东就一个谭家！他们势力可大了，每年家族子弟的参军名额都是敲定的，然后还都能送到后勤和军校那样的地方，更好的，直接入列海军呢！”这哥们似乎完全没反应过来，他泡在水里羡慕地看着阿杰，“不像我们家已经两代人没出过大会议员了，为了维持公民家庭我和我妹妹都入伍，但去后勤的名额就打点到一个，所以我就来了机动步兵...”
“别搞错了，伙计，我真不是。”家乡旧时的那种攀亲附旧的熟悉感觉又一次迎面而来，杰哥感觉有种说不出的怪异，而且，这算什么？
“我是广州的，但是人联二号主星系地球，懂吗。但你这么说，我们家祖上好像还行，但我没赶上好时候，beta打过来时全散去南洋了，后来人联建立时宗族有回迁但也没几个活的，我算走运。再说了——这年头谁还搞家族那一套啊！考公都得送去跨洲际上岗，理事会最看不惯家族什么的了，宗庙都搞线上，律政监查司可不是好惹的！”
这可真是，看的两边都摸不着头脑...头一次，无论是他还是这群联邦士兵们才终于注意到，对方和自己都是一样的人，而且说得话也一样能听懂，甚至都是家乡人，但，却来自于另一个...地球？
令人惊讶，但联邦士兵们居然绝大多数对于外域，降沉什么的一点都不理解——对，他们确实知道有一个加盟地球，但联邦根本没有对这个“盟友”做太多宣传，这让他们缺乏还有其他地球的基本认知。人联也是，甚至还有人以为人联是一个外星种族呢，就像麻杆托菲特一样，所以知道阿杰的身份让他们惊讶地和见了鬼一样！
联邦人难道不看新闻的吗？人联社会就对泰拉很感兴趣，现在每个人都在讨论你们的公民权呢。
这时，霍桑首先制止了那名大兵的话题，他斥之以这是不正当的利用职务关系，各位应该立志于退伍后以公民身份提出进步的法案来纠正这种行为——这话遭到了对方的一声吐槽，说如果不是为了维持公民家族的补贴，自己才不愿来这送死云云。阿杰一下就嗅到了题材，但霍桑再度呵斥，他发现这些士兵好像都很惧怕这名老兵，而他明明才是个列兵啊，最低阶的军衔。
然后霍桑回答了他的问题：“军人都很单纯，都是为联邦尽忠而生的。我们只需要知道谁是敌人，它们在哪就行，如此才能全神贯注去执行任务。至于其他的，那是公民们的事。”
“就只是执行命令？”杰哥追问一声，乐了，“列兵同志，如果你的上级突然宣布与人联为敌，你会怎么做？会毫不犹豫地向我们开枪吗？”
霍桑毫不迟疑：“我不希望这样，不过命令就是命令，我会执行的——但我希望那时你能投降，因为尽管你属于人联，但你得到了我们的尊重。”
“我屮。”阿杰翻了个白眼，“我甚至以为你会犹豫一下——”
“犹豫不是军人该有的品格。”
霍桑的话刚落，另外就有几名士兵开口——“上校当然不会犹豫，但朋友你别担心，只要上级的电话打不通就行了。”
霍桑脸色一变，这躲不过阿杰的眼睛，但人们自顾自说着：“对，电子故障是你永远的朋友，尤其是让你去侦查虫穴的时候，你会希望信号中断的。”
“白痴们，他说的是另一件事，你知道为什么他被叫做上校吗？因为他以前就是！”之前那个抱怨上级的士兵再度狠狠地咒骂，“上校在夸拉沙战役时拒绝了抛下部队的命令，强行突围抢到了后备的运输机——海军那群混蛋就因为担心可能存在的电浆雷云，有多的穿梭机都不起飞！最后几百人活了下来，上校却被踢出队伍当回了平民——他这是二次入伍，懂吗。”
“闭嘴！”霍桑有些气急，“上级有他们的考虑，一定有...”
太复杂，太精彩了，那句老话怎么说的？到人群里走一走，胜过拥有一座图书馆。阿杰发现虽然直播已经没有再继续，但自己已经得到了很多意料之外的知识，聪明人不仅懂得收集信息，更懂得反推过去，如果自己良心坏一点，编撰出一个联邦社会考察都不是什么问题，狠狠地批判上一把！
但这些还是太越过阿杰的底线了...这是说，虽然人们都说《星环在线》是理事会的喉舌，有强硬的后台，但他要说人联对媒体的管理是外松内紧的。对理事会阴阳怪气是小事，就怕报道与现实差的太远，那就别想吃这碗饭了。哪有什么后台啊！只有更强的监管。
但这不妨碍攀附在清算者战车身上的阿杰不能内涵一下霍桑——这是个有担当的军人，虽然他一脑袋的死理，不过多少还是赢得了阿杰的尊重。他开玩笑似的说道：
“联邦军队作为一个筛选负责任人员的方法，怎么感觉有点功能失调呢？我是说，不用付任何责任的人在后方安心退役拿公民权，可承担起了责任的人却要被打回平民？上校，这和你说的有些对不上吧？”
霍桑闭上了眼睛，遮盖住本该复杂的神色，只是淡淡地说：
“关键不在于权力，而在于是否愿意奉献。”
阿杰还想问一句，这是否公平时，自己也觉得无趣不问了，这老兵脊梁骨硬的很。头顶上传来了巨大的轰鸣——是运输机，联邦的信使运输机低空飞过，而且成群结队！联邦大兵们激动地纷纷招手，呐喊，用无线电传消息——“看在联邦的份上，快拉我们一把！”
可是信使运输机们一架接着一架快速地向前飞过，没有哪怕一台为它们停留哪怕一秒，就一秒。这些飞行器如此急切，如此匆忙，并且如此之多，在天域不宽的空间里生怕彼此发生撞击，而这一切让大兵们十分失望，有人在咒骂飞行员，因为他们很确定对方看得见自己，也有人发出无奈的感叹。
“干嘛这么苦着脸，舰队负责飞，陆军负责死，认命吧伙计！咱们还是自己刨刨水，找个高处去，瞧，大概所有的水都放出来了，水也不流了。”
霍桑也点头：“趁这个机会我们可以营救更多的幸存者——都行动起来！不要丢失你们的盔甲和武器，重新整队后待命，战斗还没结束，从现在开始，我不想再听到任何抱怨的声音！”
但，似乎是想起自己只是个列兵，而这群幸存者当中还有好些士官，于是霍桑又沉默了。阿杰看着这一幕，他想要说点什么来安慰一下，但他的头盔里传来了声音。
“舰队指挥部已经锁定你的位置，最近的部队正在接近——很抱歉来迟，但发生了超出我们掌握的状况。”
杰哥高兴了：“谢天谢地...状况？我知道，联邦把方舟给炸了，真有他们的，就没人告诉他们里面有水吗？还好没有敌人一起被冲出来，否则又得打一场。”
“不，不是这个。”指挥部的参谋似乎有些不耐，“名为联邦特勤局的家伙阻止我们向天域投送力量，发生了短暂的对峙——但还是解决了，我们注意到你那有不少幸存者，联邦没有展开救援吗？屮，那还得我们来做好人了，我真是有点受够了，我们做这么多有什么好处吗！”
通讯员骂道，阿杰耸肩，这次他知道怎么安慰了。
“这么想，伙计...仁慈，是强者的特权。”
请收藏本站：https://www.xcshu.cc。乡村小说手机版：https://m.xcshu.cc
对于正在实时观看这场直播，并被这惊奇的内容给看得目瞪口袋的普通人联民众来说，这带来了无尽的遗憾，气的如警监瓦西里都冲着全息投影里漫天降下的碎片与倾斜而来的“洪水”挥舞拳头，大声叫骂。这更影响到了整个人联社会，一时间“什么是泰拉联邦”“人联公理到底讲了啥”的搜索暴涨百倍，咖啡馆和酒吧以及线上聊天室人满为患，就算是连公网都用不利索的老人们，茶余烟后讨论的话题也变成了两个文明，并且将长期持续。
无它，因为它没有得出一个结论，这是双方的人员都需要的，至少对人联来说，这是第一次他们与另一个“正常”的文明做存在方式与理念上的碰撞。这两个文明彼此之间有很多的相似之处，比如，他们彼此内心都有着一股无可置疑的骄傲——列兵霍桑为公民权缔造的“责任制”社会而骄傲，而人联记者阿杰也为一个真正实现了“人类联合”理想的现实而感到骄傲，在他们看来这每一个都做不了假，都“成功地”解决了现实的问题。
因此无论他们谁都将愿意就这个问题吵到天荒地老，因为在他们自己看来自己的方式都是有具体理论，并且通过了现实考验的，可行的。而且，也许很多观众并不清楚为什么双方会有这么大的分歧，以至于本能地对对方感到不爽，他们也并不知道。
在变故爆发，方舟开闸，包围住周围的联邦军官和士兵们脸色大变纷纷扭过头去看崩坏的缺口，记者唐尼更是尖叫一声，在大崩裂到来之前带着摄影师拔腿就跑，毕竟战地记者要是不够快那可真不够死的...时，谭杰和霍桑还彼此看着对方的眼睛，哪怕周围环境的噪音大得设备都无法采声，只有两个人彼此在怒吼。
因两者间有一个最根本的矛盾！
列兵霍桑踩出了警戒线，忠勇的联邦士兵宁可放弃他的职责，也要把话挑明：“将统治权交给一个超级电脑，说明人联不相信人类自己的力量，不相信人性，不依靠大众的努力，而是寄希望于一个少数精英，甚至非人造物的才干与仁慈，本质乃是披了一层皮的奴隶之邦！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实现的虚假幻梦，你们无非是指望你们那神明一般的电脑永远把你们当一回事，就像跪拜乞讨的教徒，懦夫！”
巨大的残骸从天砸落，就在不远的地方，激荡的碎渣击打着谭杰的头盔，就连他的镜头无人机也都为了躲避碎片飞开了不再记录，但一贯狡猾的记者如今毫不退缩，虽然已经没有了视网膜上指引，他也不需要了，人生所经历的一切翻涌上心头，思绪从未如此清晰。
“那是你对人联的狭隘理解，从领袖到来开始，与历史相比人类从未如此地拥有尊严——我们交付的只是信任，失去的却是后顾之忧，当然，我知道你根本不会也不可能理解，那我用你听得懂的话。”他扯开嗓子，因为在洪水的轰鸣声中，只有这样才能传达声音，“人类相信了几千年的人性，然后还不是一直在历史的循环里打转！联邦又有什么不同，你们真的依靠大众的努力，那为什么还要筛选所谓‘负责的人’，让公民凌驾平民，这不说明你们自己也不相信人性吗？”
霍桑手指戳向阿杰眼睛：“联邦平民随时可以通过参军来获取公民权，人联百姓却永无机会成为领袖，我们是动态变化，你们却永恒固化！”
谭杰一巴掌拍开他的手：“那联邦人人都能当元帅吗？不当领袖就该死了吗？你们到底为什么而活？”
“任何成为元帅和元老的人均为曾经普通的公民，他们能代表人类的利益去思考，你们的领袖和你们根本没有直接关系，它为什么要照顾人类？”
“正因为它不代表任何人，所以它也不偏袒任何人，与始终只代表一部分人的个体相比，它公平！”
一块冰骨碎片落下，霍桑浑然不觉：“你们这群电脑的奴隶，辱没了人类的身份与潜力！”
一辆被洪水冲击力撞飞的载具比洪水还快地从谭杰头上飞过，但他面不改色：“看不清现实的群氓，被当成炮灰还甘之若饴！”
两个人到这里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并且不约而同的动起了手来——言语已经无力表达了，来点真材实料的吧！给我
哗啦！
凶猛的洪水沿着天域通道的布局横冲直撞，若巨龙咆哮激荡而来，最低处都高达两米的巨量生命溶液轻而易举地将两人给冲走！这冲击之下不要说人，就算是思考战车也被浪潮卷起，无数的人，尤其大量包括之前那些冲杀向一线的联邦大兵们都被裹挟在其中，没人有准备，毕竟谁也想不到在天域内还会被水淹，而且很不妙的是，普通的联邦士兵们的突袭者装甲没有三防密封，浸泡在水流里的人挣扎着，但流水无情，裹挟着他们不断向设施内部冲去！
列兵霍桑自然也在其中，被洪水冲走的人是不可能挣扎得了的，就算他是名身经百战的老兵也不行。但就在他要被呛死前的一瞬间，他感觉到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臂膀。
生存的本能让霍桑也抓住了对方，他感觉抓在了一具坚硬的盔甲上。然后，一股力量将他向上托起——列兵终于呼吸到了天域的空气，咳出一大口水后他睁开了眼睛，却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谭杰深深地喘着气，在他的头盔里——谢天谢地，发明rig服的人你真他妈是个天才，我爱死你了。紧急密闭模式能提供半个小时的氧气，动力辅助让他在水里也能保持基本行动维持平衡，至少，还能再托起一个人。
“你...（咕噜）”
霍桑的声音好像很惊讶，但他也再说不出任何一个字，只能让谭杰托着自己。嗡嗡，镜头无人机飞过来，阿杰连忙喊了起来——【这里是前线特派记者，天域突然遭到了又一波新的攻击，是水淹！外星人...算了，这里需要帮助，帮我呼叫舰队指挥部！这里有很多人，联邦的人需要援助，他们没有防护会被淹死的！】
水流中，记者阿杰又看到了几名被冲过来的联邦士兵，水流冲击力还未减弱，但却眼见着有人要撞上天域内的障碍物，他只能喊一声。
“麦克，过来帮我——你他妈的救生模式呢？我花了一百万泰金五年分期买的你，给我发挥点作用，不然踩了你！”
水面早已响起了电马达声，阿杰的那只旅行箱大的机器大狗又张开那对涡扇划水过来，这大家伙略显扁圆的身躯一看就是锡拉产品的风格，那里是人联的机器人之都。事实证明这一百万没有白花，大狗伸出一根机械臂拉住谭杰，同时给他送上了一根绳索。
绳索是中空的，并且大狗给它充气膨胀。谭杰立刻用它在霍桑肋边缠了一圈，然后指挥大狗拖着这条不断加长的充气管子游向其他人——幸存者们纷纷抓住了这条坚韧的浮管，很快这样的人便越来越多，联邦如此轻易地将这些士兵投入战场，如此之多的人，最后却因为一名人联记者而得救。
至少，这名记者借着自己rig服动力还充沛，不断潜入打捞抢救落水者。都是联邦的人，当然，人联可没派步兵过来，就算派了，也是一大帮在水下还保持着战术队形抵御冲击，鬼一样向着上面瞪眼睛的迪比们。阿杰向它们招手，但迪比们没动，三百斤的战斗机器人游不起来知道吗。但他们还是能得到一点帮助，因为一台清算者mk6战车注意到了这里的情况。
人联最先进的水陆两用战车漂浮着开过来，顶住了随着距离水流的冲击。浮管带着上面的几十号人卡在了车边不再被冲走，很多士兵想要爬到车上，但都不太顺利，不过他们至少能稳稳停在一个地方，然后借着这个机会他们还能救下更多的人——这太好了，至少能从一线的幸存者那里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名士兵表现地十分愤怒：“上面让我们炮击那座方舟，说要阻截敌人，然后我们去了。但他妈的特勤局的机动步兵，那群暴虐者，好几十号人说要杀进方舟内部，夺取外星人的机密，然后让我们改变炮击参数打在了那鬼东西上给它开个口，把它给打裂了！这就是全部！”
另一人叫道：“你疯了吗，你不能说特勤局的坏话，他们可以用‘抗拒命令’和‘扰乱军心’把你丢进静默监牢里！”
“我不在乎，我的排，连同排长全部人，距离泄洪口只有他妈的一百米，就我在高处做观察捡了条命——死啦，全完啦！”
“特勤局的家伙凭什么命令我们？天域遇袭时他们在哪？怎么现在就蹦出来了！”
联邦士兵们叫骂着，谭杰绕了一圈，放下一具尸体浮上来，和他们一样抓住浮索。他正好来到那名列兵霍桑的面前，这一次又能说话了，但两边确也没有继续那个话题。“我得说，谢谢，谢谢你救了我，和我们的人。”
霍桑好了些，即便这样他还拿着那把步枪。武器是军人的第二条命，但杰哥一向认为不应该总从字面上去理解一切。
“你该庆幸一切还好，麦克的救生套件是套餐里的，不至于让我又出一笔钱——可浸水检修他们不包，那帮锡拉吝啬鬼肯定要和我强调免责协议！说真的，我能找你们联邦军队报销吗？”
霍桑有点疑惑，没有听懂，但他还是很认真地说：“我在军械库有些朋友，许多是我训练过的学生，我会让他们帮你修好的。”
“啊，我开玩笑...嘿，是个好主意，深入联邦军营的采访，收视一定爆！”
阿杰刚哀嚎一声，但又高兴起来。迎来了周围联邦士兵们的一致目光，对于这个救了他们的人，虽然是人联的家伙，但他们纷纷出言表示感谢，而很快，阿杰就听到人群中有熟悉的口音，是和他一样，居然是广味的中国话。对方是泰拉人，在如今的联邦，能够在伟大的地球拥有产权的，莫不是有富裕的家庭或者值得称道的公民家族，毕竟为了增强平民的流动性，去殖民地拓荒才是他们大多数的选择。
对方表现地可比他震惊多了，尤其是在知道阿杰也是地球人时，更是脱口而出：“广东谭氏？出过两位元老的家族？天呐！那可是个大家族！”
“对，但也不对，你在说什么元老？”
“怎么会，广东就一个谭家！他们势力可大了，每年家族子弟的参军名额都是敲定的，然后还都能送到后勤和军校那样的地方，更好的，直接入列海军呢！”这哥们似乎完全没反应过来，他泡在水里羡慕地看着阿杰，“不像我们家已经两代人没出过大会议员了，为了维持公民家庭我和我妹妹都入伍，但去后勤的名额就打点到一个，所以我就来了机动步兵...”
“别搞错了，伙计，我真不是。”家乡旧时的那种攀亲附旧的熟悉感觉又一次迎面而来，杰哥感觉有种说不出的怪异，而且，这算什么？
“我是广州的，但是人联二号主星系地球，懂吗。但你这么说，我们家祖上好像还行，但我没赶上好时候，beta打过来时全散去南洋了，后来人联建立时宗族有回迁但也没几个活的，我算走运。再说了——这年头谁还搞家族那一套啊！考公都得送去跨洲际上岗，理事会最看不惯家族什么的了，宗庙都搞线上，律政监查司可不是好惹的！”
这可真是，看的两边都摸不着头脑...头一次，无论是他还是这群联邦士兵们才终于注意到，对方和自己都是一样的人，而且说得话也一样能听懂，甚至都是家乡人，但，却来自于另一个...地球？
令人惊讶，但联邦士兵们居然绝大多数对于外域，降沉什么的一点都不理解——对，他们确实知道有一个加盟地球，但联邦根本没有对这个“盟友”做太多宣传，这让他们缺乏还有其他地球的基本认知。人联也是，甚至还有人以为人联是一个外星种族呢，就像麻杆托菲特一样，所以知道阿杰的身份让他们惊讶地和见了鬼一样！
联邦人难道不看新闻的吗？人联社会就对泰拉很感兴趣，现在每个人都在讨论你们的公民权呢。
这时，霍桑首先制止了那名大兵的话题，他斥之以这是不正当的利用职务关系，各位应该立志于退伍后以公民身份提出进步的法案来纠正这种行为——这话遭到了对方的一声吐槽，说如果不是为了维持公民家族的补贴，自己才不愿来这送死云云。阿杰一下就嗅到了题材，但霍桑再度呵斥，他发现这些士兵好像都很惧怕这名老兵，而他明明才是个列兵啊，最低阶的军衔。
然后霍桑回答了他的问题：“军人都很单纯，都是为联邦尽忠而生的。我们只需要知道谁是敌人，它们在哪就行，如此才能全神贯注去执行任务。至于其他的，那是公民们的事。”
“就只是执行命令？”杰哥追问一声，乐了，“列兵同志，如果你的上级突然宣布与人联为敌，你会怎么做？会毫不犹豫地向我们开枪吗？”
霍桑毫不迟疑：“我不希望这样，不过命令就是命令，我会执行的——但我希望那时你能投降，因为尽管你属于人联，但你得到了我们的尊重。”
“我屮。”阿杰翻了个白眼，“我甚至以为你会犹豫一下——”
“犹豫不是军人该有的品格。”
霍桑的话刚落，另外就有几名士兵开口——“上校当然不会犹豫，但朋友你别担心，只要上级的电话打不通就行了。”
霍桑脸色一变，这躲不过阿杰的眼睛，但人们自顾自说着：“对，电子故障是你永远的朋友，尤其是让你去侦查虫穴的时候，你会希望信号中断的。”
“白痴们，他说的是另一件事，你知道为什么他被叫做上校吗？因为他以前就是！”之前那个抱怨上级的士兵再度狠狠地咒骂，“上校在夸拉沙战役时拒绝了抛下部队的命令，强行突围抢到了后备的运输机——海军那群混蛋就因为担心可能存在的电浆雷云，有多的穿梭机都不起飞！最后几百人活了下来，上校却被踢出队伍当回了平民——他这是二次入伍，懂吗。”
“闭嘴！”霍桑有些气急，“上级有他们的考虑，一定有...”
太复杂，太精彩了，那句老话怎么说的？到人群里走一走，胜过拥有一座图书馆。阿杰发现虽然直播已经没有再继续，但自己已经得到了很多意料之外的知识，聪明人不仅懂得收集信息，更懂得反推过去，如果自己良心坏一点，编撰出一个联邦社会考察都不是什么问题，狠狠地批判上一把！
但这些还是太越过阿杰的底线了...这是说，虽然人们都说《星环在线》是理事会的喉舌，有强硬的后台，但他要说人联对媒体的管理是外松内紧的。对理事会阴阳怪气是小事，就怕报道与现实差的太远，那就别想吃这碗饭了。哪有什么后台啊！只有更强的监管。
但这不妨碍攀附在清算者战车身上的阿杰不能内涵一下霍桑——这是个有担当的军人，虽然他一脑袋的死理，不过多少还是赢得了阿杰的尊重。他开玩笑似的说道：
“联邦军队作为一个筛选负责任人员的方法，怎么感觉有点功能失调呢？我是说，不用付任何责任的人在后方安心退役拿公民权，可承担起了责任的人却要被打回平民？上校，这和你说的有些对不上吧？”
霍桑闭上了眼睛，遮盖住本该复杂的神色，只是淡淡地说：
“关键不在于权力，而在于是否愿意奉献。”
阿杰还想问一句，这是否公平时，自己也觉得无趣不问了，这老兵脊梁骨硬的很。头顶上传来了巨大的轰鸣——是运输机，联邦的信使运输机低空飞过，而且成群结队！联邦大兵们激动地纷纷招手，呐喊，用无线电传消息——“看在联邦的份上，快拉我们一把！”
可是信使运输机们一架接着一架快速地向前飞过，没有哪怕一台为它们停留哪怕一秒，就一秒。这些飞行器如此急切，如此匆忙，并且如此之多，在天域不宽的空间里生怕彼此发生撞击，而这一切让大兵们十分失望，有人在咒骂飞行员，因为他们很确定对方看得见自己，也有人发出无奈的感叹。
“干嘛这么苦着脸，舰队负责飞，陆军负责死，认命吧伙计！咱们还是自己刨刨水，找个高处去，瞧，大概所有的水都放出来了，水也不流了。”
霍桑也点头：“趁这个机会我们可以营救更多的幸存者——都行动起来！不要丢失你们的盔甲和武器，重新整队后待命，战斗还没结束，从现在开始，我不想再听到任何抱怨的声音！”
但，似乎是想起自己只是个列兵，而这群幸存者当中还有好些士官，于是霍桑又沉默了。阿杰看着这一幕，他想要说点什么来安慰一下，但他的头盔里传来了声音。
“舰队指挥部已经锁定你的位置，最近的部队正在接近——很抱歉来迟，但发生了超出我们掌握的状况。”
杰哥高兴了：“谢天谢地...状况？我知道，联邦把方舟给炸了，真有他们的，就没人告诉他们里面有水吗？还好没有敌人一起被冲出来，否则又得打一场。”
“不，不是这个。”指挥部的参谋似乎有些不耐，“名为联邦特勤局的家伙阻止我们向天域投送力量，发生了短暂的对峙——但还是解决了，我们注意到你那有不少幸存者，联邦没有展开救援吗？屮，那还得我们来做好人了，我真是有点受够了，我们做这么多有什么好处吗！”
通讯员骂道，阿杰耸肩，这次他知道怎么安慰了。
“这么想，伙计...仁慈，是强者的特权。”
请收藏本站：https://www.xcshu.cc。乡村小说手机版：https://m.xcshu.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