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云_乖点,师叔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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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云

  九方渊怔了一瞬,不待他细想那画面与男子的关联,半空中就发生了异变。

  “嘭!”

  巨大的响声在半空中炸开,震得峰峦之间回声荡荡,耳边嗡鸣声经久不息。

  青紫的雷光如墨泼洒,与漫天黑云搅和成一团,将天际染得漆黑一片。

  只见一人披头散发,凌空而出,徒手握住一道如火的赤光,朝着头顶上的穹天挥去,宛若一柄引风催雪的利刃,狠狠扎进夜潮,带起一阵凌厉而强横的破空声。

  ——是鹤三翁。

  云出岫喃喃出声:“追云索……”

  他声音很轻,似是无意中脱口而出,回过神来后立刻闭了嘴,警惕地往旁边看了看,见九方渊与鹿云舒皆无所觉,方才松下一口气。

  四周风声瑟瑟,九方渊垂下眼皮,遮住眸底的厉色,若不是他有意在云出岫身上留了份心神,就要忽略这声叹息了。

  追云索吗,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倒回百八十年去,修真界盛传一句话:宁见鬼阎罗,不惹追云索。

  这鬼阎罗是一种蛊术,能令人神思恍惚,陷入恐惧幻境不得解脱,中蛊之人无一不是癫狂发疯自戕而亡。传闻鬼阎罗是从巫域传过来的,巫域是巫族人时代居住的地方,百年前修真界大动乱,通往巫域的传送法阵被破坏,巫域便与世间断开了联系,再没有人见过巫族人,这传闻真假无法验证。

  与鬼阎罗并列的追云索,名字虽风雅许多,却要比鬼阎罗还狠毒,传说追云索能吸食人的血肉精气,为他人所用,只要沾上一点,就会元气大伤,是十分阴邪的东西。

  至于为什么是百八十年之前盛传,皆因这鬼阎罗与追云索都失传已久,当年众修者指其为邪物,制造者与使用者皆被列为祸首,各宗门联合出手,将其斩草除根,修真界年史造录中有记载:今诛邪物诡匠,以作正清判决。

  还有一件很巧的事,记载中的诡匠,即制造出追云索的人,正是当年大名鼎鼎的幽冥诡匠,也是铸造出时人烛的人。

  几息的工夫,头顶的乌云就被锁链劈碎成无数块,鹤三翁像是见惯了这种情况,挥手间动作不停,风卷残云一般赶尽杀绝。

  那碎光仿佛有了意识,打不过鹤三翁就拿旁人开刀,猛地往大殿上砸去,结界被击碎,强大的气流摧枯拉朽,将长阶两侧的栏杆整个掀起,一时间飞沙走石,宛若龙卷雨击,木块和石头劈头盖脸朝着众人掉落下来。

  碎石像要将他们活埋了似的,九方渊当机立断,扯着鹿云舒向后退去,然而他们的速度远不及石块坠下的速度快,眼看着石头就要砸到脑袋上了,九方渊下意识将鹿云舒拉进怀里。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出现,九方渊睁开眼睛,看清突然出现在他身前的人,那赫然是刚才在半空中与劫雷相搏的鹤三翁。

  鹤三翁身上的破袍子已经碎成了布条,堪堪挂在身上,他手中赤色如燎原之火,灼热的光烧伤了九方渊的眼。

  九方渊握紧了拳头,紧紧盯着鹤三翁手中的锁链,他身上的血莫名其妙沸腾起来,叫嚣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渴望。

  尘嚣散尽,万物归于平静。

  鹤三翁转过身,不赞同地看着九方渊:“说了别出来,还不乖乖听话待在屋里,就不怕出个好歹?”

  九方渊闭了闭眼,压下那股几乎无法控制的渴望:“有师尊在,怕什么?”

  “这倒也是。”鹤三翁眉飞色舞,冲着旁边的鹿云舒嘿嘿一笑,“小家伙,为师刚才厉不厉害?”

  刚被人家救了,鹿云舒也不好意思再置气,别扭道:“我不叫小家伙,我叫鹿云舒,师尊好厉害,不过那雷是怎么回事?”

  九方渊亦侧目看向鹤三翁,那雷太过怪异,像是追着鹤三翁劈,结合鹤三翁之前说的话,其中恐怕另有一番渊源。

  “小云舒好奇心太重了,该改。”鹤三翁弹了弹他的额头,“小孩子家家打听那么多做什么,总之是跟你没关系的事,你只要知道师尊厉害就好了。”

  云出岫收回摸上剑柄的手,他心中惊骇,突然想起鹿云舒之前说的话,很快就不是真的了,竟是这个意思吗?

  鹤三翁揉了揉手腕,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他这副身子骨果然快扛不住了,不过还好,就差一点了。

  锁链已经变回了之前的模样,随着鹤三翁的动作窸窣作响,完全看不出刚才抽破天雷的模样。

  九方渊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云出岫,见他一直悄悄打量那锁链,暗暗将此事记在心上。

  泰和真人与长老们匆匆赶来,九方渊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看向鹤三翁:“师尊,时人烛好像出了点问题。”

  他话音刚落,便听到四人异口同声的惊呼:“时人烛?!”

  九方渊掀起眼皮,一一扫过开口的人,有上辈子的记忆帮助,他很容易就辨认出了这些人都是谁。

  云出岫与泰和真人在他意料之中,石明也情有可原,时人烛最开始就是石明与周容赵彦一同搬来的,纵观整个沧云穹庐,能铸造出时人烛的,也唯有这位器峰长老指定的接班人了。

  至于另一位,九方渊双目轻阖,可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了。

  鹿云舒被这几个人突然的一嗓子吓着了,眼睛瞪得溜圆,一脸懵逼满心疑惑,期期艾艾道:“十,十人烛是什么东西?”

  在场众人脸色各异,他们不是鹿云舒那等什么都不知道的孩童,即使没见过,也听闻过时人烛的大名,何况这玩意儿当年还掀起过好一阵血雨腥风。

  鹤三翁眼神冷下来,皮笑肉不笑:“管它是什么东西,小孩子家家的,别多管闲事。”

  他是在回答鹿云舒的问题,眼神却一直落在九方渊身上。

  若是上辈子的九方渊,恐怕就被唬住了,他眼观鼻鼻观心,装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实则根本没将鹤三翁的话放在心上,他不能说,不代表有人不会问,高明的猎手会抛出了一点饵,等着鱼自己上钩。

  只见一道疾风掠过,素蓝衣袍映入眼帘,一把揪起九方渊的衣领:“时人烛,你刚才说的是时人烛?世间怎么可能还有时人烛,不可能的!”

  九方渊没料到她会这么激动,一时防备不到位,被拽了个踉跄。

  一旁的鹿云舒本来还在纠结,见状立马把什么九人烛十人烛抛到脑后,去推拽着九方渊的人:“你放开他!”

  他力气太小,轻易被人反手推开,鹿云舒只觉胸口闷痛,眼前一黑,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鹤三翁连忙接住他,另一只手作刀,砍向攥着九方渊衣领的胳膊,怒斥:“对手无寸铁的幼儿出手,百里呦,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百里呦,沧云穹庐的二长老。“师叔,时人烛出现了,那人说的是真的,玲玲她就快十六岁了,我——”

  鹤三翁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打断她的话:“小呦,别担心,玲玲会没事。”

  百里呦面色痛苦,红着眼,几乎要哭出来了。

  九方渊捂着胸口闷咳,思索百里呦刚才说的话,刨去不重要的,关键信息就剩下三个:时人烛,玲玲,十六岁。

  按理说百里呦如此修为,且经历过大风大浪,不应该听到“时人烛”三个字就如此失态,可她说的这几个词中又不找到任何联……不!有联系!

  玲玲,叶玲玲,时人烛……叶昭安。

  ——“杀死我。”

  九方渊瞳孔一缩,耳边如潮水灌入,一阵嗡鸣。

  “……我女儿还在等我,她刚九个月大,还不会说话……我想救她。”

  “你是谁?”

  “我姓叶,叶昭安。”

  “我要怎么帮你?”

  “杀死我。”

  眼前的一切都远去了,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夜晚,在阴暗的石室内,摇曳的光晕下,有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自称是叶昭安,请求他的帮助,请他杀死自己。

  九方渊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都过去了。

  或者应该说,还没有开始。

  纵然百里呦没有使出全力,情绪激动之下难免无法控制,被她推开的鹿云舒年纪尚轻,而且娇生惯养,根本受不住,直接昏倒在鹤三翁怀里。

  石明从人群中走出,他面色仓惶,哆嗦着手看向鹤三翁:“师叔祖,那,那是时人烛吗?”

  他是器修,曾听闻过时人烛,但在他出生之前,幽冥诡匠就被仙山各宗门联合诛杀了,其制作出来的邪物也被全部销毁。

  世人只闻其形容,未曾见过真物,久而久之,时人烛就变成了一个“名字”,指代不该存于世间的某种东西,对面不识,至于那种东西到底还存不存在于世上,任何人都无法笃定地回答。

  石明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无意之中把那邪物做了出来,如果真的是时人烛,那他便是犯下了不可原谅的错误,有愧于师尊教诲,有愧于自己的道心。

  鹤三翁扶着鹿云舒,苍老的脸上压出岁月的折痕,这不是他能恣意妄为的时代了,让他任性的存在都离开了,将无形的责任留给他这个苟活之人。

  石明踟躇的问句一针见血,他下不了口去蒙骗,当初做下这个自私的决定,他就丧失了那份无愧于心,他嗫嚅着想开口,却连保证都做不出。

  石明凄惨一笑,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我自觉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无愧于黎民苍生……师叔祖何苦如此,怎能陷我于不义!”

  “石明!”鹤三翁抬手掀起一道风,将石明劈向自己头顶的手弹开,“快拦住他!”

  器峰长老连忙出手,按住石明。

  石明被卸了力,眼角滑下两行泪,他身形微胖,生了张福态的憨厚笑脸,如今配上不住流下的泪,颇有些引人发笑的滑稽。

  器峰长老年迈,是一众长老中的大哥,少时正赶上鹤三翁声名大噪的时候,他信这位被师尊师祖护着的小师叔有分寸,虽性情古怪顽劣些,但心有大义。

  如今是见自己爱徒这般模样,心中不落忍,开了口:“师叔如何行事,我等小辈本不该问,但时人烛事关重大,还望师叔能将事情原委告知。”

  此言一出,一干长老连连附和,泰和真人斟酌道:“师叔祖想做的事,只要不违反天道正义,世间伦常,我等定会相助,义不容辞。”

  事情到这份上了,鹤三翁没有办法拒绝,只得点头应下,他道:“无需你等相帮,我的事与你们无关,石明与百里呦随我进屋,此事我只能告知有牵连的人。”

  泰和真人急道:“不可!”

  鹤三翁满眼戾气:“有何不可?”

  强大的威压直冲泰和真人而去,能斩天雷的老祖宗,境界自然不是常人能比的,泰和真人吐出一口血来,被这恐怖的力量逼得说不出话。

  九方渊心中冷笑,活该。

  其他长老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器峰长老开口道:“师尊师祖曾在世时,常说师叔心中高义,我等凡俗之人,自然不及他们看得通透。”

  鹤三翁摇头笑道:“你一贯会以退为进,给你们个保证,我所做之事均会由我一人承担,不会牵扯到沧云穹庐,时人烛也会销毁,但信不信。”

  “有这句话就够了,但凭师叔安排。”

  器峰长老拍拍石明的肩,示意他放宽心。

  鹤三翁将鹿云舒交给九方渊,带着石明与百里呦进了屋子,关门设下结界,将其他人隔绝在外。

  九方渊不动声色地留意着泰和真人,看见他眼神晦暗,狠戾横生,心中微微一动,有什么东西从脑海中一闪而过,稍纵即逝,九方渊没有抓住,只觉得似乎是非常重要的事。

  云出岫不知何时来到旁边,看着昏迷不醒的鹿云舒。

  “他怎么样了?”

  “不知道。”

  九方渊心中暗叹,方才过于在意百里呦的失态,倒忘了这人。

  他弯腰将鹿云舒抱起,走到一旁没有碎石的空地,正想将人放下,又停住了动作,自己坐在地上,把鹿云舒揽到怀里抱着,奶团子娇生惯养,一身细皮嫩肉,躺地上硌青了,醒过来指定得闹腾。

  鹿云舒面色红润,百里呦那一击并未用灵力,按理说不应该造成这么大的影响,九方渊捏着鹿云舒的手腕把了把脉,他上辈子身中寒毒骨钉后,学了些医术皮毛,能简单看一下。

  把着把着,九方渊就皱紧了眉头,这脉象不太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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