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策论_寒门荣耀(科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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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策论

  这位学政官只是多打量了他几眼,并未有其他表态。

  如此,文靖安顺利从学政官案前拿到答题纸,随后便由监考官领着去找他专属的座位。

  与县试、府试不同,院试不再提前公布考生的座位号,而是进场之后由监考官亲自领着考生落座,座位排序方法也与之前“甲乙丙丁”的分类不同,这次是用《千字文》面的字加上数字来编排的。

  比如文靖安的座位号是地字二十八,陈崇章的座位号是玄字三十七,地字和玄字出自《千字文》开篇第一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所有考生的座位号都是用这些字与数字组合而成。

  文靖安坐下之后,先仔细翻看了这份院试的答题折本。

  院试的答题纸与县试、府试也是不同的,县试、府试的答题折本封面可以直接写考生的名字,不用密封,但院试的就变得相对保密了。

  文靖安发现答题折本的封页果然有一张小贴纸。

  贴纸上已经写着他的名字和座位号,上面还盖了章,考试前宋教谕告诉过他和陈崇章等人,这张贴纸叫做“浮票”,开考之前他们要将这张浮票揭下来自己保存,作用是考试成绩出来之后,凭借这张浮票确认成绩是属于自己的。

  揭下浮票的地方,文靖安不能再写自己的姓名,而是要把座位号写上去,也就是“地字二十八”。

  这种办法相当于“半糊名”,能够起到一定的反作弊作用,防止考生和阅卷官勾连,因为交了试卷之后,阅卷官也要是要被“关起来的”,考卷评完之前不得与外界接触,他们能看到的只是试卷上的座位号而不是考生的名字,自然无法和考生舞弊了。

  文靖安想清楚了里边的门道,会意一笑,古人在这方面颇具智慧。

  他确认自己的答题纸没有缺张少页之后,将浮票揭下来贴身藏好,但此刻还不能动笔写自己的座位号,因为院试的考试人数由于积年累月的缘故,达到了三千多人,他后面还有许多正在进场的考生,必须等全部考生经常落座之后,学政官下达开考告示,考生才能动笔,否则算是违规,会被当场驱逐出场。

  如此,文靖安便只静坐等候,凝神呼吸,养精蓄锐,过程中不忘回头与玄字三十七的陈崇章对视一眼,给彼此信心和鼓励。

  等到天光大亮,考场中率先响了报时的梆子声,辰正(8:00)到了。

  这时王所思和宋教谕等人便成了无关人员,陆续退场,学政官亲自将考场大门锁上,随着一声长长的“开题”喊起,一众监考官举着写有题目的牌子进入考场。

  三千多考生齐刷刷抬头看题,场面蔚为壮观。

  院试第一场便有“真讲究”了。

  一般人普遍会认为科举就是考四书五经那点东西,八股文禁锢思想、贻害无穷,但实际上的科举考试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死脑筋,当权者也知道光考四书五经无法考出真正的人才,毕竟官员最后还是要讲办实事的能力,光写八股文不堪大用。

  因此到了院试这一关,文靖安便遇到了与时事相关的题目。

  院试第一场一共就两道题目。

  第一道是必考题四书文。

  第二道则即非五经文也非试帖诗,而是变成了大名鼎鼎的策论。

  文靖安这次拿到的策论题目可就要有真才实学才能写得满堂彩了。

  题目只有七个字。

  “剑州海贸得失论。”

  没有要求字数,没有要求一定要写八股文,全凭考生自由发挥。

  若考生一味只读四书五经,连剑州是什么地方都在不知道,更别谈海贸,那必然就是无从下手,不过对文靖安和陈崇章来说,这道题简直是天赐良机,让他们捡了个大漏,他们非但知道什么是剑州海贸,还知道剑州海贸背后一连串的历史曲折,先帝、旧党、前丞相林修远、现丞相严同、剑州海阁……这些隐秘或许连出题的学政官都没他们了解得多。

  当然,他们也不能把这些隐秘给写上去,只要从题目本身进行回答就可以了。

  这道题目的关键点并不全在于论述剑州海贸的得与失,而是考生的态度。

  也就是你认为剑州推行海贸得多还是失多?这已经不是给一个答案那么简单了,而是一次政治站队,要不怎么说科举是“人考”而非“法考”呢?如果这位学政官认为朝廷推广剑州海贸得大于失,那么扬得抑失的考生自然能拿高分,相反则要倒霉。

  这种时候,文靖安和陈崇章就要再次感谢林宁宴之前给他们写的那封信了!

  林宁宴在信中详细介绍了这位学政官的文章口味以及政治倾向,这位老学政人老心不老,他是典型的“海贸派”!

  也就是他强烈支持在剑州推广海贸,大盛朝堂很复杂,并非只有什么新党、旧党之分,同时还存在很多开化派、顽固派,他们不分新党旧党,只认自己的观点,比如虽然目前旧党也在大肆宣扬海贸之功,且让赞颂海贸成为朝廷风口浪尖上的主流,但自林宁宴祖父提出这条国策以来,便一直有一股顽强的势力在反对,无论林修远当丞相还是严同当丞相,那股势力都强烈反对海贸,坚持以农桑立国才是治国正道。

  即便是在新党和旧党之中,也存在这样的顽固派。

  可见朝堂局势错综复杂,正如人心难测,剪不断,理更乱。

  所幸这些文靖安还不需要去深究,他只要顺着林宁宴发送过来的小道消息,给那位学政官写上一篇海贸得大于失的策论就行了。

  陈崇章在那边也是同样的想法,其实他看到这道题目之后,已经在心里感谢林宁宴八百遍了。

  所以说古代科举士子提前揣摩摸考官就是一个充分且必要的选项。

  而有了林宁宴这份加持,文靖安和陈崇章得以直接确认文章观点,写起来自然得心应手。

  由于院试只考一道四书文,一道策论,到了中午午正(12:00),一众监考官举着一块写有“快誊真”的牌子开始进入考场,意思是提醒考生赶紧把文章内容誊写到答题折本上。

  到了未时正(14:00),监考官又举着“快交卷”的牌子进场,顾名思义就是提醒考生赶快交卷,但也只是提醒而已,不会强制执行,实际上考生能一直在考场里待到日暮,也就是戌时(19:00)。

  不过文靖安就没必要等到那个时候了。

  两篇文章誊写上去之后复查三遍,把自己的座位号、怀里的浮票也一并检查过后,将笔墨砚台一并用具收入考篮,举手示意,监考官前来收卷,他便正式离开座位,到仪门前排队等候。

  不多时,陈崇章也到了队伍后边,两人相视一眼,不动声色,心照不宣。

  申时(15:00)一到,学政官拿着药匙第一次打开考场大门,将第一批交卷的考生放出去。

  刚出了考场大门,陈崇章便按捺不住激动,但他没有声张,而是凑到文靖安耳边压着声音道:“宁宴也太神了吧?!我都想叫他恩公了!”

  文靖安:“恩公是得叫上了,下回写信就用恩公开头。”

  陈崇章哈哈大笑,因为是院试头场,王所思、宋教谕与其他廪保、行馆胥吏一起到考场门前等候他们放牌,看见文靖安和陈崇章最先出来,且两人面带笑意,王所思道:“看你们春风满面,头场自然是不成问题了。”

  陈崇章赶紧收敛了笑意,文靖安不失礼数回道:“我与崇章只是自我感觉良好,结果如何还得等学政大人与一众阅卷官评定。”

  他当然不会告诉王所思林宁宴信中所说之事。

  王所思听罢微微点头,说道:“你俩考了一天也累了,先回行馆休息,晚上我亲自设宴预祝你们旗开得胜。”

  文靖安和陈崇站一起拱手作谢,与宋教谕也攀谈了几句之后,两人先回行馆去了。

  当晚去吃王所思亲自宴请的大餐,由于早上凌晨两点多就起来,实在太累,就不跟这些人折腾,吃饱喝足后和陈崇章以出恭为借口开溜,回了行馆后也不洗漱也不脱衣袜,倒头就睡。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这一觉他得睡了十多个小时,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陈崇章还在小声打呼噜,他不去打扰,轻手轻脚起来找了身干净的衣服,拿了脸盆、澡豆、牙粉之类的洗漱用具,开了门到澡堂去洗澡。

  洗澡除尘,一番梳洗整个人神清气爽,到外面被暮春微风一吹,舒服渗到灵魂里,整个人便像是获得了新生。

  陈崇章没他这么讲究,简单洗漱换了身衣裳,两人一同出了房间。

  过了小院回廊,进了厅堂,平日里热闹哄哄人来如织的行馆竟没看见一个人。

  好不容易看见那位扫地的大爷,忙上去问:“大爷,县尊大人与其他考生呢?他们都去哪儿了?”

  大爷:“听说发案的消息,都跑府衙那边去凑热闹了!”

  文靖安:“现在什么时辰了?”

  大爷:“刚敲过午正(12:00)的鼓。”

  文靖安:“……”

  不愧是提督学政亲自主考的院试,不过一天时间,三千多考生的考卷已经评改好了,感情那些阅卷官昨晚是通宵评卷,效率感人,这才午正,连考试成绩排名都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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