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 103 章_宋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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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第 103 章

  宋明昭回来时,孟庭静正上车要走,两人在门口打了个照面,孟庭静想起往事,很想上去抽他两个耳光,宋明昭想起往事,愈加觉得羞愧对不起宋玉章,也想抽自己两个耳光。

  孟庭静正在修身养性,对自己这二十多年来养成的暴戾唯我独尊的部分进行扭转乾坤般的改造,于是压下了抽宋明昭耳光的冲动,只对他遥遥一指,冷厉道:“少给他添乱。”

  宋明昭站在自己家的庭院里,被人从天而降地指着鼻子骂,然而他还要觉得自己错,心悦诚服地认为孟庭静骂得好。

  孟庭静走了,宋明昭在原地轻抽了自己一个耳光,低声重复道:“少给他添乱!”

  宋明昭进了屋内,屋内冷冷清清的,叫了佣人,佣人说五爷吃了晚饭上去睡觉了。

  “他一个人吃的?”

  “孟二爷陪他一起吃的。”

  “孟庭静什么时候来的?”

  “二爷下午就来了。”

  “来了多久?”

  “一下午都在,在楼上陪五爷说话。”

  宋明昭干巴巴地“哦”了一声,拎着公文包垂头丧气地上了楼,想去同宋玉章打个招呼,但又想万一宋玉章不想理他呢?或者宋玉章身上又有什么他不该看到的痕迹呢?

  宋明昭左手有些发抖。

  他这两天一直手麻,去医院看了,大夫说是他神经有问题。

  宋明昭呆住了,“那我是神经病了吗?”

  “你手上的神经有问题,不是精神有问题,神经病同精神病是不一样的。”

  大夫像是做惯了解释,流畅又见怪不怪地说道。

  宋明昭大概理解了,开了些药回来吃,一天三顿,完全无用。

  这事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觉得不重要。

  宋明昭回了房间,在床上枯坐着发呆,回过神一看手表才发现自己已经在床上坐了两个钟头。

  他看到手表,忽然想起他给宋玉章买的那支手表,他人站起来坐下,坐下又站起来,反复几次后还是没去找宋玉章。

  包法利夫人不知道去哪了,他的手表兴许也不见了。

  宋明昭呆坐了一会儿,又心道:“不重要。”

  宋家多了具小小行尸,游荡了几天后,宋玉章看得出来宋明昭的郁郁寡欢,便叫宋明昭去宋齐远那里住两天。

  宋明昭正在喝粥,闻言,勺子搭在了唇边,他心道:“我又做错什么了吗?我那天什么都没跟孟庭静说呀……他就是嫌我了,看不惯我了……有了孟庭静,就不要我了。”

  “嗯,”宋明昭低头道,“我今晚去三哥那。”

  宋齐远那里其实也冷清,宋业康竟然是真要出家了,每天躲在房间里读经书,最近在找寺院,现在寺院人员很紧张,很多人都想出家,因为出家有饭吃,宋业康这样原本在家就有饭吃的,出家等于是同人抢饭碗断人生路,倒有违佛法,很不合适。

  不过宋业康也不着急,心灵上已经完成了净化,程序上不必紧张。

  红尘看破其实也就在一瞬间,孟焕章的葬礼结束后,宋业康越想越觉得人生虚幻,他认为这世上最强大的宋振桥是自我了结的,孟焕章这样的一代大儒死得更是毫无体面,人生在世所追逐的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呢?想了又想,还是觉得不如就遁入空门算了。

  真正打算出家后,宋业康开始反躬自省,思考自己这二十几年的人生中有无做过什么造下业障的错事。

  宋业康自认自己虽不说是个完人,但也的确没做过几件坏事,排挤兄弟不算,兄弟也排挤回来了,算是一报还一报。

  只有一件,他实在没脸说不是自己造的孽。

  ——宋晋成的那个孩子。

  想那孩子同母亲孤儿寡母地在海外生活,又没有什么钱,小孩子从小又没了父亲,那也是很可怜的,这件事他算是推波助澜,虽然主观也是属于排挤兄弟,但他没有私生子可以叫宋晋成报复回来,所以是算他欠了宋晋成和那对母女的。

  宋业康怀揣心事,想同宋晋成说,又怕宋晋成会动手打他,毕竟宋晋成没有钻研佛法,同他的境界相差太远了。

  写信吧,又显得过于懦夫,而且白纸黑字的,总是不好,万一他以后成为了佛法精深的大师,这写出来的东西不就落人口实了吗?

  宋业康思前想后,决定找一个中间人。

  有第三人在场,想必宋晋成也不会直接动手,就算要动手,那人也可以帮着拉拉架。

  至于这第三人的人选,宋业康思来想去,也无非家里的几个兄弟,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宋齐远如今是活脱脱宋振桥的一个翻版,宋业康怕他到时发起火来,将他和宋晋成一起打了,宋玉章呢,原本就算是共犯,但到底人家现在是宋行长,也是分了家的,看来看去……

  “老四。”

  宋明昭手搭在门上,顿住了脚步回头,目光定定的,心想这是又要赶他走了。

  “你今晚早些回来,有事。”

  宋明昭“哦”了一声,心中飘飘无所依,对什么事都无所谓了,他现在就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今天睡在哪全看运气。

  情债清除之后,宋玉章无“爱”一身轻,来到银行翻查账本后,却是眉头微锁,“坏账率越来越高了。”

  柳传宗道:“战事吃紧,日子都不好过。”

  宋玉章手捏了账本,沉吟片刻后点了点纸张,“以后放贷审核要更严格,没有不动产的都不要放,房产也要看清楚地界,一颗炸弹下去只剩地皮的那些地方全不要,到时又是一笔坏账,租界的才最安全。”

  “是。”

  柳传宗答完却迟迟不走,宋玉章抬脸道:“还有事?”

  柳传宗道:“商会后天要开会,凡开设银行的必须悉数到场。”

  宋玉章观察了柳传宗的脸色,柳传宗的脸木木的,看不出什么,但以柳传宗一贯的性格,既然特意留下来提了这事,里头肯定有花样。

  宋玉章道:“有话直说。”

  柳传宗直说了,“往年这个时候开会,都绕不开集资认购国库券,现下战事吃紧,传言数目比去年还要多。”

  “国库券?”宋玉章道,“有去无回的东西,买它做什么?”

  “不得不买。”

  宋玉章明白了,静默了一会儿,他缓声道:“要买多少?”

  “传言今年各家银行至少要分摊千万数目,宋氏银行一向买得要更多一些。”

  “知道了。”

  挥了挥手,宋玉章让柳传宗出去了,人靠在椅子上,仰面看着天花板静静思索。

  沈成铎那一千五百万全投进了铁路,从聂雪屏那借的三千万,一半也投进了铁路,剩下一半在银行中维持周转,还有原本的三千万美金,存取之后利息消耗了一大笔,年底结息另要消耗一大笔,还要向中央银行缴纳准备金,现在还多了国库券。

  这样下去,银行又要成了空壳子了!

  钱,还是得要钱,最好还是来点快钱。

  他妈的,上头倒是舒服,光明正大地管他们银行要钱,国库券?废纸!

  废纸用来换钱,打的可真是好算盘。

  用纸换钱……宋玉章眼珠微微转动,脑海里忽而浮现出柳初制作的假票据,上头可以发纸来管他们要钱,银行何不也借此效仿?

  当然,他不会发废纸,利息可以比储蓄稍高一些,只是年份要略长一些,等铁路通行后,利润源源不断,不必发愁还不出息,这样银行里的资金能充裕一些,也好应付,多出来的钱也可以另行投资,现在粮食、黄金、烟草、军火……各项都有赚头,只看胆子够不够大。

  宋玉章的胆子,一向很大。

  宋玉章叫来了宋齐远、柳传宗还有柳初一起商议此事。

  宋齐远最近在美国股市里摸爬滚打,赔了不少,但并不慌张,知道自己这是在交学费,听了宋玉章的想法后,道:“怕上头不同意。”

  “你说商会?”宋玉章手搭在沙发边缘,“这你不必担忧,到时我去商会开会,必叫他们同意就是了。”

  宋齐远又沉吟了一会儿,神情逐渐坚毅,“好,那我也同意。”

  宋玉章笑着捏了下他的肩膀,“三哥,你胆子见长啊。”

  宋齐远道:“管你借的。”

  宋玉章又看向柳氏父子。

  柳传宗道:“我一切都听从行长的吩咐。”

  柳初有样学样,“我也听。”

  简短的会议解散,柳初和柳传宗先出去,柳初道:“行长连这事都跟我们商量,他是真拿我们当自己人。”

  柳传宗摸了下他的头,“好好做事。”

  晚上,宋齐远又跟着宋玉章回了宋家继续商量这件事,进门后先道:“老四呢?”

  “他今晚还是住你那儿。”

  宋齐远闻言,爽快道:“那我就住这儿吧。”

  宋明昭回到小楼,宋业康人在客厅里拿着本佛经看,对归家的四弟也毫无关心,他如今沉迷佛法,眼中只有自己的修行,并不兼爱世人,包括自己的兄弟。

  宋明昭也没有理会他,叫佣人给他端饭来吃。

  宋明昭背对着沙发吃汤泡饭,声音呼噜呼噜的,很影响宋业康研修佛法,宋业康气恼道:“老四,声音小一点!你的教养呢?都拿去喂狗了吗?!”

  宋明昭肩膀微微一颤,在心中道:“喂你了。”然而面上毫不做出反应,依旧我行我素地自己想怎么就吃怎么吃。

  宋业康烦他,但为了避免先惹恼了宋明昭,到时万一宋晋成翻脸,他还有一打二的风险,想想也还是算了,阿弥陀佛忍一忍吧。

  等宋明昭吃得差不多时,宋晋成回来了。

  “老二,找我什么事?”宋晋成进门便扬声道,“有话快说,我忙着呢。”

  “上门女婿还要忙什么。”宋业康小声嘀咕道。

  哪知宋晋成的耳朵是异常的灵敏,将他的自说自话全听在了耳里,冷笑一声后道:“比不得有些人上门女婿做不成,又是上吊又是出家的。”

  “你——”

  宋业康拍了佛经站起身,“我出家,并非是因为做不成上门女婿,而是我受到了佛祖的感召!”

  宋晋成道:“哈,佛祖的感召,那你就多多感召去吧,有时间也跟上帝多交流交流,问问他们两位老人家,为什么不给你多长点脑子!”

  两人自小掐到大,以前还顾及着两分体面,如今各自境遇都和从前有了落差,身上的教养亦是与日俱减,眼看又要掐起来,宋明昭道:“大哥二哥,没事我就上去了。”

  宋晋成对宋明昭这个叛徒是丝毫没有好感,全然的忽视,宋业康却是由他提醒想起了今日谈话的目的,对宋明昭道:“老四你先别上去,你过来。”

  宋明昭吃了他们的饭,给了面子过去了。

  宋业康一把拉过宋明昭挡在了两人中间,他原本是想心平气和地说一说这件事,给宋晋成道个歉,如今却是如同恶战一般,立了盾牌便道:“乐瑶儿的事,是我干的,对不住!”

  宋晋成当他要说什么呢,冷笑道:“我早知道是你,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我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那你错怪她了,”宋业康道,“不是她不肯要那个孩子,是我叫她走的。”

  宋晋成更要冷嘲了,“你如今修行佛法,也知道自己造孽了?将自己的孩子赶出国有什么用?聂青云该不要你还是不要你!”

  宋业康听得生气又糊涂,“什么我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吗?”

  宋晋成怒道:“你少来栽赃!乐瑶儿都认了,王八蛋,搞我的女人,是我大度不跟你计较!”

  “胡说八道,我跟乐瑶儿话都没说过一句!”

  宋业康跳脚了,急得面红耳赤道:“谁碰过她,谁他妈是孙子!”

  “你骂谁孙子?!”

  两人你来我往地骂了几个回合后,宋明昭听得耳朵疼,不禁大吼了一声道:“到底是谁的孩子?!”

  宋业康和宋晋成怒视着对方,胸膛起伏,两人暴涨的怒火忽而不约而同地渐渐熄了。

  从小便在阴谋的环境下长大的两人电光火石之间便忽然心领神会了。

  宋晋成率先吃力道:“他说孩子是你的,你要结婚了,托他送乐瑶儿和孩子出国。”

  “他说是你的,为了你和大嫂夫妻和睦,他愿意主动送乐瑶儿出国。”

  两人面对面静默了一会儿,终于是把事情彻底搞明白了!

  “好——”宋晋成面色铁青转过身,“真不错,好,果然不是一般人——”

  宋业康慢慢坐下,面容都有些发傻,“我还给了他二十万……”

  “二十万?”宋晋成大怒地回过身,“我给了他五十万!”

  宋明昭听的一头雾水,“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宋晋成最讨厌宋明昭,分家的时候同宋玉章在一块儿,现在又灰溜溜地被人赶着走,他真想不明白他们宋家怎么会有这么个蠢东西!

  “说什么?说你的好弟弟宋玉章!”

  “我也奇了怪了,你成日里巴着他,也没见你得了他什么好处,”宋晋成讥讽又嫌恶地看向宋明昭,“我算是看明白了,他从一开始就没安什么好心,全耍着我们这些人玩呢,就你还把他当亲兄弟,别人拿你当个乐子!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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