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深渊_老男人投喂守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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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深渊

  姜惩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能有跟江倦心平气和坐下说话的时候,他们一人点着根烟,分站在窗边两侧,相顾无言。

  江倦看似镇定,可当他问出“为什么跟他在一起,你爱得不是我吗?”这话时,姜惩就知道,他慌了。

  “你害怕了。”姜惩把烟头摁灭在窗台上,继而又想点一根,但空了的烟盒让他更加焦虑,揉皱了之后捏在掌心,迟迟不肯撒手。

  江倦便把自己抽的那根递了过去,姜惩倒也给他面子,接了之后又捻灭了,大有谁都别想好受的意思。

  江倦笑笑,知道他的嘲讽只是不想接受自己,索性把烟盒递了过去,这下那人不但接了,还抽了,这让他不禁自嘲:“你到底是有多嫌弃我。”

  “不敢跟死人抢东西,怕折寿。”姜惩深吸一口气,香烟火苗一亮,速燃了小半支,差不多去了四分之一的时候,他突然拉过江倦的左手,在他手腕内侧抵着动脉边缘,将那烟头烫了上去。

  空气中弥漫起一股焦糊味。

  江倦没躲。

  待火星灭在皮肉上,姜惩弹开烟蒂,挽起袖子露出自己的右腕,一模一样的位置,有一道相似的烫疤。

  “江住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已经不行了,只剩下半口气。他被割了喉,肺也被子弹打穿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没法告诉我他到底是谁,也说不出害死他的人是谁。我那时候只能听见他的血滴在地上的声音,一心把他当做我的爱人,时隔九年的今天终于鼓起勇气回想起那时的细节,我才读懂他临终前的眼神——不是眷恋,不是爱慕,不是不舍……是悲悯。”

  烫伤没有渗血,创面被高温凝结,只留下了深红色的狰狞疤痕。

  疼,也不疼。

  姜惩回忆道:“他在我掌心里写字,可他没力气,神志也没那么清醒,有时候一个笔划会写上好几回,我那时候都要怕死了,怎么看得懂他写什么。后来他想明白了,就找我要烟,两根手指掐来掐去地暗示,想要,我没给,还是别人劝我说人快不成了,想要什么就满足他吧,我才给了他一根。”

  他把揉皱的烟盒舒展开来,又捏成了一团。

  “他那时候出气多进气少,就叼着烟不动,我一直哭着跟他说话,求他不要死,他就用那样怜悯的眼神看着我,然后用最后一丝力气拿着那烟,在我手腕上烫了个疤。”

  江倦的声音有些沙哑:“我记得的,我当时还有些怨他,为什么要在我的人身上留下这样的难看的伤。”

  “到现在你都不懂,他其实是在质问我,连自己的爱人都认不清,到底有什么资格哭哭啼啼。我也是最近才想通的,那样严厉的大哥其实在最后一刻原谅了我,也许是觉着跟他的弟弟相比,我没到十恶不赦的地步吧。”

  姜惩淡然,却无法释然。

  他问:“为什么这么做?”

  江倦的答案也很简单:“为了活着。”

  “如果我一早认清你是个连亲哥哥都能杀的王八蛋,我他妈绝对在别人动手之前先掐死你。”

  那人却笑了,“记得那小子曾经对你说过,窒息是一种细水长流的杀人方式,其实有点浪漫。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这么决定了,记得一定正面掐,我不会反抗的,我只想在最后一刻抱紧你。”

  “少恶心,你永远都没机会了,从你决定把江住推上绞刑台的那一瞬间,我们只能分别成为正邪善恶的代表,势同水火,永不两立。我今天来见你只是想给过去一个了结,话都说开了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以后你如果落在我手里,我会毫不犹豫送你去吃枪子,希望反过来的时候,你也能像个爷们一样干脆点杀了我,少点羞辱,多点尊严。”

  说完,他把烟盒塞进江倦衬衫前襟的口袋里,做了最后的道别。

  “走了。”

  他料想自己没法太干脆地抽身,总得拖泥带水,在他光荣的历史上留下几个污点,好在他已经足够黑,也不差再添几个。

  可当江倦抱住他的时候,他还是犹豫了。

  老天没在他最惶恐无助时救他脱离苦海,反在他心如止水时激起千层浪,天道哪有什么所谓的公平。

  “放手吧,做得好看点,至少我还会敬你是个对手,别让我看不起你。”

  “我不需要你看得起我,我只想你留在我身边,只要你肯答应我,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姜惩从没见过姿态这样卑微的江倦。

  “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我隐忍了九年,却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我告诉你,其实是因为我在害怕,如果你和我能像之前一样平静过完后半辈子,也许我一辈子都不会告诉你实情。”

  “让你继续蒙骗我,看我为你悲痛欲绝,为你守身如玉,你他妈是不是还想给我立座贞节牌坊!”

  “小惩,别这样,我承认我害怕那个突然闯进来的人会取代我在你心中的位置,我真的不敢赌,我没法强求你等个死人等一辈子,事实也证明我的危机感是正确的,如果不是他,我可以守着你一辈子,永远用我的方式陪伴你。”

  他的手劲很大,姜惩没能挣脱,反被他越勒越紧,几近窒息。

  “你拿走的烟头是我故意留下的,你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怀疑我的吧。你没什么根据,只是觉着喜欢咬在滤嘴中间是我才有的习惯,我哥是不会那样的。这个习惯我改了九年,这九年来我没有一次忘记伪装自己,可我还是把这个细节透露给了你,我以为你只要认出是我,就不会……”

  “就不会怎样,移情别恋,跟别人跑了?”姜惩没忍住笑了出来,转过身来推了江倦一把,讥嘲转瞬即逝,很快化作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切,“从发现你不是你的那一刻开始,我与你在这里就结束了。”

  他指着自己的心口,用力点了点。

  “我说了,我宁愿给你守寡一辈子,也不想你成为我阻止不了的犯罪者,从今往后咱们一别两宽,做对陌生人,放过彼此吧。”

  他对江倦还有留恋,看似他斩断了所有的情分,但深埋在血肉里的根系却是无法一一拔除的。

  唯有时间可以疗愈。

  他相信总有一天,江倦也能走出来。

  他叹了口气,指尖抚过那人腕上的新伤,轻声说道:“上点药吧,我知道,很疼的。”说完转身便走。

  “不及心疼。”

  姜惩逃离心切,没有回头去看江倦追到了哪里,只在开门时察觉到那笼在自己头顶的阴影来得太快,蓦地回身,就觉一股强劲的电流从脖子涌入身体,击得他瞬间乏力,贴着门滑坐下去,倒地不起。

  “你……”

  那电流久久未停,击得他有了应激反应,待麻木感散去后身体里还残留着悸颤过后的痛觉,那种令人窒息的细碎痛感就像往胸□□塞了一把碎玻璃,密密麻麻的细小伤口同时作痛,如蚁噬般逼迫人的精神,身心的双重压迫下,他竟分不清到底哪处疼得更厉害。

  此时的姜惩连骂也很难骂出口了,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以至于看不清江倦的脸,可他想,就算看清了又能怎样,再熟悉的面容也是他见所未见的陌生神情,也许不看心里还能好受些。

  江倦把他抱了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解开他领口的扣子,轻吻着他脖子上的电击伤。

  “滚开……”

  “我不想伤害你的,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姜惩只觉一口气滞在胸中,心脏的悸颤比起疼痛更加让他害怕,他曾无数次接近死亡边缘,却只有这次是最让他恐惧的。

  如果现在给他一把刀,他一定毫不犹豫照着江倦的心窝子捅。

  “我不想死……”

  他现在不想死了。

  “别怕,我不会让你死的。你放心,心悸可以缓解,疼了可以打针,休克可以做心肺复苏,只要你留下,我保证你不会有事。”

  姜惩双眼迷蒙,只觉痛感越发难忍,他推开纠缠不休的江倦,强忍不适挤出了一句:“滚……”

  “我不滚,小惩,别这样。”

  江倦扯着他的衬衫,崩开了一串扣子,合不严的领口下遍布爱/欲的红痕,比电击伤更加显眼,更加刺目。

  他突然像头红了眼的野兽,一拳贴着姜惩的脸狠砸在门板上,可见是真的急了。

  “他碰了你哪里,告诉我他碰了你哪里!!”

  看他气急败坏,姜惩却笑了,啐了口含血的唾沫,冷笑道:“这还用问吗?睡都睡了,还有哪儿没碰过。你不是总说你喜欢干净的人吗?现在老子不干净了,你也别死缠烂打了,趁早放手,还能彼此留个念想……”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你以前也不是这样,都变了就别五十步笑百步了。”姜惩忍着疼吃吃笑着,额上的冷汗滑进了眼睛里,他便低垂着眼睑,盯着自己左腕上的疤痕,“江倦,我已经走出来了,你也别再困守原地了……”

  他不敢去看江倦红了眼睛的样子,太陌生,太恐怖,也许到现在他还抱着那一点可怜的念想,希望这段感情走到终途后,他们在彼此心中仍是年少时最好的样子。

  当□□抵住动脉时,姜惩想,那一瞬间扣下扳机的江倦也许是动了杀心的,想除掉叛逃者是人之常情,可他凭什么来做他的行刑人呢?

  电流在体内肆意冲撞,疼痛与麻木并存的触感足以将人逼疯,姜惩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激颤,意识濒临被完全抽离的边缘,他拼着最后一口气抓住了江倦的手腕。

  他听到一声痛急的怒吼,借着电流的传导性,他抱着同归于尽的态度自暴自弃,就是死也得拉上一个垫背。

  可江倦非但没有停手,反而加大了电压,似要跟他不死不休,再次受激的他终于到了极限,侧倒在地上,没了还手之力。

  肆虐的电流终于停息,颈子上灼烧的烫痕远不及心脏快被生生撕碎的疼。

  “疼吗?”他想问,“折磨得你死去活来的疼之于我只是常态,你忍我万分之一尚要喊疼,我承你一之万倍却不曾苛求。”

  说多了都是矫情,到底他还是没质问出口,只用颤抖的手擦去了眼角的湿润,扶墙强撑着身子跪了起来。

  落荒而逃也好,狼狈收场也罢,他只想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他沉重的身体逐渐跟不上意识的支配,凭着最后的理智抓住了门把手,却再度被拖回深渊……

  他从未想过,江倦有一天会成为他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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