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7、祈求_老男人投喂守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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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7、祈求

  “我想起了那双鬼眼的主人。”姜惩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笃定道:“我见过他。”

  “在爆炸现场吗?”晏归问道。

  而姜惩却是目不斜视地看着宋玉祗,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少顷,他从头开始了叙述:“在进入现场后发生的事情与我们此前的推测出入不大,老梁开枪从背后打伤了我,那时候我虽然知道是他干的,却并不知道他的目的,也不敢当着其他人的面直白去问。”

  宋玉祗疑惑道:“按你之前的说法,在进入现场后不久你就受了伤,当时你的队友们应该还和你在一起,难道就没有人察觉到不对劲吗?”

  姜惩闭目摇了摇头,“那时我和老梁在队伍的最后,厂房内非常空旷,开了一枪,回声会从四面八方传过来,不是特别有经验的人很难判断具体开枪的位置,而我们之中,资历最老的就是老梁和万哥,其他人都是刚入警不久的新人,甚至还有实习警,所以我觉得,后来也一直在一起行动的他们两个,可能是早就商量好的。”

  回忆起被自己深信的人背叛这种事对姜惩这样受过创伤,很难建立起新的信任关系的人来说实在是一种煎熬,交谈间,他觉得自己腰后的伤又疼了起来,痛感就像是会蔓延的一般,逐渐扩散到四肢百骸,仿佛体内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痛楚。

  宋玉祗贴着他的脸,擦去了他额头上细密汗珠,“慢慢来,别着急。”

  其实姜惩已经回忆起事发时的全部细节,只是面对是一回事,措辞,再将之叙述出来,对他而言又是另一种折磨。

  他蜷起双腿,把自己抱了起来,两手插进发间,苦不堪言。

  “分歧是在我遇见孙哥的时候发生的,在云河化工的旧址时,那些似曾相识的画面让我想起了射伤孙哥的场景,在此之前,我一直设法为自己找理由开脱,想了很多种听起来合乎情理的借口,但在记忆恢复后,我意识到的确是我亲手向他举了枪。”

  宋玉祗闻言紧张起来,与他十指交握,追问:“为什么?”

  “因为……”姜惩抿了抿嘴,仰头深吸一口气,目无焦距地看着窗外,“因为,他会死。”

  这个理由牵强到让人无法理解,晏归欲言又止,倒不是因为他良心发现,而是宋玉祗暗地里踩他的那一脚实在疼得他不想说话。

  就这样沉默许久,姜惩回过神来,接上了他没说完的话:“我中枪后,队友把我藏在二楼平台上集装箱堆砌出的阴暗角落里,只要我不发出声音,其他人是很难察觉到我的。可能是因为失血太多,我晕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在那里,就知道事情还没有结束,在等待救援之前,我必须做点什么,所以我开始往二层内移动。我受了伤,走不快,伤的位置虽然不致命,却很耽误事,疼起来的时候连手脚都不听使唤,几乎是连走带爬地行动。然后,我找到了孙辰,他孤身撞见了几个毒贩的交易,就像悬吊在云河化工的那具骸骨一样被吊了起来,脖子上挨了一刀,伤了动脉,却没割断气管,皮肉外翻着,血不停的从伤口里涌出来,将死未死的样子,看起来很恐怖……”

  即使在之后的多年里,姜惩身心两方面的承受能力都已经大大提高,但在身临其境回到那段记忆里时,那种刻骨铭心的恐惧仍然难以忘怀。

  晏归很没脑子地问了一句:“他都那么惨了,你为什么还要动手?难道是因为你想快点了结他的痛苦?”话音刚落,就被宋玉祗瞪了回来。

  姜惩哽咽道:“他被注射了毒品,那些人没有一击毙命就是为了折磨他、折辱他,就像当初被吊在钟楼上血尽气竭死去的江住一样!我射击绑住他的绳索,只是想把他放下来查看他的伤势,但是……小童也开了枪,而且他那一枪正中心脏,虽然不是当场死亡,但是孙哥他……也没遭太多罪。”

  想起战友死在眼前的一幕,姜惩痛不欲生,他竭力想将那一幕逐出脑海,可只要闭上眼,就会重现战友凄惨的死状,满目刺眼的血色,鼻息间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逼压得人透不过气。

  宋玉祗拍了拍他的后背,可惜在那样狰狞的伤疤面前,这样的抚慰实在太过无力了。

  姜惩啜了口那人递到他嘴边的水,摇了摇头,“来点冰吧,我难受的很。”

  这一次宋玉祗没有用那些三岁小孩都懂的大道理劝他注意身体,而是一反常态地纵容了他,那几颗碎冰适时地缓解了姜惩体内的燥热,说起话来,声音也清了不少。

  “孙哥比我们早一些入警,在支队的年头比我们长,比老梁温和,比万哥随性,所以我们几个刚从学校里出来的新人都喜欢跟着他,尤其是小童,每天都跟在他屁股后面走来走去,像长不大似的,可以说,他和孙哥的关系是最好的,我不相信他会无缘无故杀了孙哥。”

  “那你觉得,他为什么会这么做?”宋玉祗问的很隐晦。

  姜惩舔了舔嘴唇,“我想,有很多原因,或许是觉着他活不成了,勉强吊着一口气,也只是延续了痛苦,又或是认为他会成为我们的负累,在那种情况下,我们各自逃命说不定还能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拖着一个伤重毒发的人,确实很难逃出生天,何况当时我也受了影响行动的伤,情况简直不能更糟了。”

  宋玉祗停顿了一下,“在你印象里,小童是一个杀伐果断的人吗?”

  姜惩摇了摇头,“他是我们之中胆子最小的,邻里街坊吵个架去让他调解纠纷,都吓得半天蹦不出几个字,这个情况后来确实有好转,但我想他并没有成长到可以毫不犹豫举枪射杀自己朝夕相处的朋友的地步,除非……”

  “除非什么?”

  姜惩抬眼,淡色的眼眸中漾着异样的情绪,“除非,那会影响到更多人的利益,在当时那种情况下,除了其他队友和被困人质的性命外,我想不到任何其他可能。”

  晏归含着根棒棒糖,目光游移着,一言不发地打量着两人的反应,听到这里,他提醒道:“接着说下去,后来你经历了什么。”

  “孙哥心脏中枪后没有立刻死亡,心脏大量失血导致脑缺氧,整个死亡过程持续了大概十分钟,虽然知道他没救了,但我还是想把他转移到相对安全的地方,在他身后不远处,我看到了一个手提箱,那时的我没有心思去深究里面到底是什么,但在云河化工的时候,程让用透明结晶固体填充了箱子内部,我想他是在暗示我,在真正的现场,箱子里的东西,应该是冰/毒。”

  事实上,宋玉祗在复勘云河化工的现场时的确找到了部分散落在焦土里的透明结晶状固体,经过化验,也的确是甲/基/安/非/他/明,又称甲/基/苯/丙/胺,即第一类精神药品——冰毒。

  后来他还趁着月黑风高,用冰糖做了袋假的证物蒙混黄柘,也确实让对方在相当焦急的情况下相信了,所以这个说法的可信度极高。

  姜惩微颤着长出一口气,眼睛略微发红,“之所以我们有机会查看孙哥的状况,是因为那些狗娘养的毒贩被其他队友暂时逼退了,有四个人负责掩护我们,后来,我又被小童带回了平台上,当我最后一眼看到他们的时候,已经有两个人受了伤。”

  “……惩,姜惩……快走!”

  “……小童,带着姜惩快走!快把他带走!!”

  “带他走!快带他走!!”

  那声嘶力竭的喊声犹在耳畔,令姜惩不堪重负地捂住了耳朵,即使明知这样是徒劳,他仍无法克制身体的本能反应。

  难怪此前他会一直抗拒着回忆,直到今天,他都没有办法平静面对曾亲身经历的一切。

  宋玉祗握着他的双腕,将他的双手收入怀中,按在心口,在他疑惑地抬起头时,不由分说地吻住了他。

  这个不带有任何情/欲的吻慰藉了他内心的疾苦,那即将濒临崩溃边缘的嘶吼,也被硬生生压了回去。

  “后来就像我在云河时回忆起的那样,小童被爆炸的冲击波推下二楼平台,我想去拉他,却没能成功,之后老梁和万哥救下了我,把我塞进了那个后来找到我的地下室。那是我第一次进到那避难所。”

  “你后面还进去过?”

  姜惩点头道:“我想,是程让给了我一个误导,让我以为自己是那个时候被藏进地下室的,其实我中途出来过一次,就是在那时误打误撞遇见了你,把你转移到了一个我能找到的,最安全的地方……”说着,他敲了敲额头,“可是,我怎么都想不起来是哪里,该死的,为什么我想不起来?”

  晏归咬碎了糖果,叼着塑料棒提醒道:“请善待你的脑袋,再经历一次心理创伤或者物理重击,你可能会变成真正意义上的傻子,我想你男人应该不至于对着一个一边流口水一边傻笑的白痴还能硬起来。你现在想不起来,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你能在短时间内拼凑起大部分记忆碎片,还没有明显的逻辑错误,这已经非常难得了,别太勉强自己,人的身体毕竟不是电子产品,还有数据恢复这一说。”

  提到数据恢复,姜惩就想到了现在还躺在病床上下不了地的裴迁,心里一阵后怕,等回过劲儿了,才发现宋玉祗一直在看着他,眼里的温情就算是对着块寒冰,也能给捂化了。

  他哄孩子似的摸了摸姜惩的头,“没关系,我还记得,那是我和你的第一次重逢,我永远记得。”

  这也正是最让姜惩接受不了一点,如果说十年前他为了逃避而选择遗忘,如今他鼓起勇气重新面对过去,却唯独想不起最重要的人,叫他如何能不自责。

  他见宋玉祗有开口的意思,立刻按住他的唇,制止道:“别说,别说出来,今天想不起来,我明天还能想,我迟早会回忆起来的,你别着急,别放手,别放弃我。”

  别放手,别放弃我……

  宋玉祗闻言,眸色黯淡下来,将他抱得更紧了些。

  ……你可知,当年的我在将倾的废墟中,也是这样祈求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鸭~

  感谢惩哥的小娇妻小可爱打赏的1个地雷,感谢投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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