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坠崖_老男人投喂守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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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坠崖

  突如其来的枪响,让对自己即将被狙击一事毫无察觉的姜惩慌了神,下意识想挣脱开那人的怀抱,却被扣住两手箍在了原地。

  “别动……别乱动。”

  宋玉祗的声音有气无力,就连抱住他的力道也较比先前弱下不少。

  姜惩忽然觉着双耳嗡鸣,脑子也是一片空白,他感受到了……

  他感受到了身后那紧贴着他的身体涌出了大片滚烫粘腻的液体,摇摇晃晃地,很快全部的重心都压在了他身上。

  “记住我的话,走出来,你可以的,我陪你走了这么久,最后一步,别前功尽弃,哪怕是……为了我。”

  宋玉祗搂着姜惩,阻止着他回身的动作,微合着双眼,竭力克制着那强烈的倦意,维持着所剩不多的意识,虚弱道:“别回头,别……别回。”

  姜惩那一瞬间仿佛忘记了本应属于人的情感,抑或是一切发生得太快,暂时无法让他感受到实感,精神麻木着,身体却战栗着替他做出了最真实的反应。

  “玉祗,你别吓我,你答应过我要陪着我的,你不能……不能……”

  他执意回头,却被耳畔的轻吻阻止。

  此时宋玉祗的声音已经轻若游丝,“你不可以留在这里,要你亲眼看着我死去,太残忍了,我舍不得你伤心难过……答应我,闭上眼睛,不要看……”

  他还没说完,人已经用尽气力,双腿一软,屈膝跪了下来。

  嘴上说着撵人的话,可他还是不忍放开姜惩的手,看着那即使被血色玷污,仍然无法掩盖美感的修匀五指,想把那人最后的模样印刻在灵魂深处。

  “玉祗!玉祗!!”

  姜惩抱住宋玉祗下坠的身体,想去按住他流血不止的伤口,可那满目蔓延的血色却让他止于骨子里发散而出的恐惧感。

  他平生从未像此刻这样害怕,哪怕是在濒死时,哪怕是在母亲垂危时。

  年轻时的他无畏,无知,对死亡的意义理解得并不深刻,所以直到母亲长眠在地下时,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永远失去了最爱他的人。

  而现在,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种属于他的一部分即将被生生抽离出身体时的剧痛,仿佛心肺都要为之撕裂。

  他抱着宋玉祗,贴着他微微发凉的唇,与他十指相扣,“玉祗,你别吓我,我害怕,你别这样……”他哽咽道:“我会走出来的,会收敛脾气,也会戒烟,你想要我做的事情我全都会一一做到,你别不要我……你别丢下我好不好,求你了……”

  “哥,我走不了了,但你必须走,别管我,你快走,走啊!”

  宋玉祗想推开姜惩,奈何那人却是宁死不肯留下他一人,扶着他站了起来,帮他护着后腰的伤口。

  “别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一个人,我都没放弃你,你凭什么放弃自己,宋玉祗你给我记着,你是我的人,我不准你死,一直到我咽气之前,你都得给我活蹦乱跳的,不准你……”

  他瞬间泪如雨下,泣不成声,“不准你,擅自进入我的世界又随意离开,你是我的,永远都是。”

  宋玉祗忽然笑了,看着那人被血汗染脏的脸,忽然很想替他擦去那污渍。

  只可惜未能如愿,在还没碰触到那人时,他就察觉到了在六人雇佣兵之外的威胁,想去拥抱那人的手也被迫偏离方向,将那人推了开。

  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道猛地撞向宋玉祗,他本能地想去抓住所有可能稳住身形,阻止他被那猝不及防的威胁推落山崖的救命稻草。

  可当看见姜惩朝他伸出手,嘶喊着想拉住他,阻止他下落时,他却违背了人求生的天性,收回手来,放任自己坠落深渊。

  “别看……”宋玉祗说,“别看,我想让你记住的,都是我最好的样子。”

  “宋玉祗——”

  姜惩扑到山崖边,奋力向那人伸出手,却只扑了个空。

  在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时,宋玉祗没有任何怯懦与畏惧,那含着笑的眼神,就仿佛每天清晨离家时的告别一样,给了姜惩一种经历了短暂的离别后,那人还会回到他身边,与他坐在同一张饭桌前,吃着他做的那不知酸甜咸淡的晚餐,耳鬓厮磨,说着那会惹得他面红耳赤的情话的错觉。

  可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楚地知道,一旦让那人从指间溜走,就将是生死诀别,正如他在此前十年之间对江倦的感情一样,再没有人抚他伤骸,再没有人拥他入怀。

  ……他还是抓空了。

  正如他活在这世上三十多年间的经历一样,所有他在意的人、事、物,无一留住。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人被黑暗吞没,悄无声息地沉沦幽渊。

  死夜回归静寂。

  “宋玉祗,你怎么敢的……”他恍惚着喃喃念叨,短暂的沉默后,是声嘶力竭的怒吼:“……宋玉祗,你怎么敢的!!”

  他声声泣血的喊声回荡在山谷间,遗憾的是,任他喊得再大声,离他而去的人,都无法再听到他发自灵魂深处的悲鸣。

  “……我把他弄丢了,怎么办,谁来帮帮我……”

  曾帮助无数迷途之人找到归程的人,也变成了找不到家的漂泊旅人。

  他的家,已经,不在了。

  “我把他弄丢了,谁能帮我找到他……”

  姜惩不敢去看那如恶魔巨口般的崖底,默然看着自己根本控制不住抖动幅度的双手,身体也随之战栗,那颗深埋在胸腔里的心脏猛烈撞击着胸骨,似要从他体内挣脱而出,撕裂般的痛楚从身体发肤的每一个细胞炸裂开来,聚集在那一点,欲将他吞噬其中。

  他用最沙哑的声音仰天长啸,眼中含着泪,视线一片模糊。

  他的手上还残留着那人的血迹、那人的余温,他想将宋玉祗留给他的最后一丝情念融入心口,才刚抬起手来,就被狠狠压了回去。

  他看着那刺穿了他的左手,将他钉在地上的三棱军刺,看着掌下蔓延开来的血迹,却是麻木无感。

  疼的,该是疼的,可身体的疼痛却远不及精神上的千万分之一,那撕心裂肺的痛楚撕扯着他,使得他巴不得用身体的疼痛去减轻那伤害。

  他木然抬起头来,与施虐于他的雇佣兵首领对视一眼,面无表情地拔出了深刺在掌中的军刺,摇晃着起了身,缓缓回身,冷然看着他身后的人。

  “是我错了,我明明早就怀疑过你,却因为老梁这层关系对你盲目信任,王振义死时,是你假装无意公开我的身份,让我成为众矢之的,那最先被处决的九人在踏上吊桥前,也是你一直在拖延时间,等到那些人走不上回头路时,才放我去阻止他们。”

  姜惩从口袋里抽出一段皱巴巴的绷带,咬着一段,草草包扎了他被钉穿的手,拎着三棱军刺,指向那体态娇小,长了一副如花美颜,此刻却在他眼里无比可憎的女人。

  “你是这场游戏里我为数不多可以信任的人,可你是怎么回报我的信任的?”姜惩诘问道,随即咬牙切齿,一字一顿:“你,杀了我的爱人。”

  说到这里,他嘶哑着吼出了对方的名字:“褚绮!!”

  褚绮也是一身狼狈,但她理直气壮瞪着姜惩的样子,着实不像刚刚将一个人推落山崖,要了他的命。

  她对姜惩冷笑着,精致的五官也变得狰狞了起来,“那又怎样,现在这种情况,你是能逮捕我,还是能把我扭送局里?你自己都还是个在被通缉的假嫌疑人,和我不过半斤八两罢了,也没什么资格站在高地上指责我,还是说……你终于想放弃自己高贵的警察身份,跟我们一起沦为犯罪者了呢?”

  见姜惩执刀的手在颤抖,褚绮继续挑衅:“那就杀了我,给你的情人报仇吧,冤冤相报而已。我的仇已经结了,现在该你了。”

  姜惩没有回她的话,只是静静地,用那种深邃,透着难以逾越的无助与无奈,悲哀地望着她,许久都没有开口。

  褚绮问他:“不想知道为什么吗?如果我死了,你就再也听不到了哦,趁着我现在还愿意说真话,只要你想听,不用你问,我自己就可以说。”

  姜惩闭上眼睛,低下头去,转身凝视着望不见底的崖谷。

  那看不见脸的雇佣兵首领就在旁静静地注视着他,随时防备他任何有可能的反攻举动,哪怕,他只有一个人。

  姜惩握着军刺,始终没有做出反应,只是凝视着深渊,凝视着,他的深渊。

  “可以了,把他带走。”

  有人上前欲抓住姜惩,将他拖到远离崖边的安全地带,在还没有碰到他时,那人就虚弱地警告道:“别碰我。”

  那人愣了愣,和所有人一样,并没有担心他这样一个濒临丧失行动力的伤员会做出什么激烈的反抗行为,仍要拉着他将他带走。

  在那人触碰到他的前一刻,看似筋疲力尽的姜惩忽然有所动作,扬刀刺向对方,逼得人不得不躲闪。

  可就算再怎么小心,猝不及防挨上他一刀也不舒坦,见他还有余力反抗,其余几个雇佣兵为速战速决一拥而上,发号施令的人就在旁默默欣赏着这场闹剧,看着已经到了极限,连站都站不直的姜惩拼着最后一丝气力抵死顽抗,方才因为没能得见他那一身傲骨的失落似乎也被抚平了。

  “爱情,果然是人最多余的情感,少了这累赘,你可以所向披靡,反之,则寸步难行。”

  男人摘下面罩与夜视仪,抓了一把灰白汗湿的头发,亚麻色的眸子含笑望着那宁死不屈,顶着最后一口气怒伤数人的人,心满意足地眯眼颔首。

  “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回光返照了,早知效果这么好,就应该早点宰了那小子的,费了这么多时间精力,却还了我一个优柔寡断瞻前顾后的儿子,说实话,我有些后悔了。”

  从他身后缓缓走出个穿戴整齐,一身衬衫西裤衬出些斯文气质,脸上却挂着淤青的男人,轻抚着嘴角的红痕,略带些嘲讽的意味:“我还从不知你也会后悔,让殷故知道他给你卖命一辈子,在你心里也永远比不上自己的儿子,他还不得把自己哭死过去。”

  “脸上的伤遮遮,丢人。”姜誉瞥他一眼,隔空丢给了他什么。

  许裔安接在手里,才发现是把断了柄被重新修复的钥匙。

  “这该不会是……”

  “世上一模一样的钥匙可以复制很多把,但完全相同的锁却不多,你不是一直想要吗。”

  “但你就不怕我把他玩坏了?”

  “留口气在就行了,这小子,没那么容易死。”

  说着,姜誉眼色一凛,看着眼看反抗不成,心灰意冷退到崖边一跃而下的姜惩,阴然命令道:“一群废物,拦住他!”

  此时又有几人从林中窜出,向姜惩开了枪,链接着绳索的爪钩在冲力的作用下打向姜惩,深刺在皮肉里,同时被施以拉力,姜惩的身体硬是被纠缠着阻止了下落,吊在空中悬荡着。

  不敢直视身下无底的幽渊,姜惩不堪重负地闭上了眼。

  身体各处都传来了撕裂的痛楚,却不及心痛的万分之一。

  他被人硬生生拉回了崖顶,俯倒在地,被人掐着脖子拔出那一根根深陷皮肉的爪钉。

  想承住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就不得不打入十几根钢钉分散着力点,可那样怕疼的他,却连一声呻/吟都没有。

  这痛,哪及他永失至爱的肝胆俱裂。

  姜誉缓步踱到他身边,脚尖顶着他的胸腹把他翻了过来,举起冰冷的枪口,正对着他。

  在方才那一刻,姜惩已经生了死念,此时此刻就算那威胁近在咫尺,也激不起他心中一丝波动。

  姜誉与他相持着,少顷,枪口一转,几声巨响后,方才跟他缠斗的五人应声中弹,当场毙命。

  莫大的愤怒与悲哀交织心头,姜惩想痛骂,想嘶吼,但体内所有的细胞都在衰竭,力尽的他别说反抗,就连对对方卑劣行径的怒斥都发不出声。

  他的战栗转变成了轻微的抽搐,每一寸发肤都在向他叫嚣透支到极限的不满。

  “你见过的死人又不止这几个,这就受不了了?还是说,你受不了的只是有人在你面前杀人?”

  姜惩过于急促的喘息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姜誉脸色一变,俯下身去捂着他毫无血色的口鼻,朝手下伸出手。

  “把药拿来。”

  姜惩扣着姜誉的手腕,想将这个男人可憎的面目烙进脑海,奈何理智已经游离在丧失边缘,就算姜誉按着他的胸口帮他刺激意识,也还是没能让那迷离的眼神换回一丝清明。

  针刺入体,冰冷的药液缓缓滑进血管时,姜惩想,也许他做不到对宋玉祗的承诺了。

  他这个骗子,又一次食言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鸭~

  感谢好风比酒醉小可爱打赏的1个浅水炸弹,感谢投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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