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6 章·第一千零一
奥利维亚...这场战争必须要继续下去的理由是什么？
问询的记忆就在不久之前，感受着相拥的温度，女子手指卷绕着自己的长发，望着天花板缓慢旋转的吊扇出神：
“理由？还需要什么理由...不是我们毁灭敌人，就是被敌人所毁灭，和此前的一切，和今后的一切都一样。而且这我们已经讨论过了，吃下整个星球资源的阿尔法舰队规模会以每三到五年扩张一倍，到时就再无法制止——你不是忘了？”
我当然不会忘记，只是想要确保我们都明确目标。
“再明确不过了，毕竟，这是自那...之后，我们面临的最大威胁。”记忆里的奥利维亚抓住了胸口那只不老实的手，并掐了一下，“直到海妖之前，我都没有真正和它们交过手，都是普通人在承担。只是在这观察中我也感受到了，更不用说之后与奥赛罗的交流——我承认我有段时间不理解你把那东西留下来，但我现在明白了。”
明白什么？你可不要想太多，如果你认为我的每一个选择都有什么深意，那会对我产生不切实际的期待的。
“那算我自己的感受吧，阿尔法是一个文明失败后所能展现的姿态中最体面的一个。”奥利维亚于梦境之中陷入沉思，“它们失去了家园，文明，传承，只是往日的一段异化的残影，再无高尚可言，但，它们做到了物种最重要的一点，存续...只要还活着，不论变成怎样丑恶的存在也都保留了你常挂在嘴上的可能性，诺，奥赛罗不就因为遇到我们开始重建自己的文明了吗？”
我还以为你会更在意战斗相关的东西
“虽然没有决定把握，但我已有取胜的自信，而且我不是那种满脑子血火的女人，如果可以，我乐意让战争离我远点。让我继续，在过去我是无法理解变成那样存在继续生存的，我无法忍受这种侮辱，为了生存而生存这种态度在我看来是屈从于本能的动物性，人类若不能超脱反而退化，那我宁可人类灭绝。我长期以战士自居，有死之荣无生之辱...我原本一直这么相信。”
现在有什么不一样了？
“只不过是在这降沉宇宙的又一次见证而已，我说，我们能战胜血月，我们能战争阿尔法，那接下来呢？还会有更多，甚至无数的冲突接踵而至，还是需要不择手段不计代价地去对抗，我们是变强了，但和这个无限扩张的宇宙相比...总有一天，我们也会抵达自己的极限，一定会出现我们无法对抗的力量。过去我可以为自己的荣誉毫不犹豫地战死，但我很怀疑现在我还能不能...这都是你的错！”作为生气的回应，她掐得更凶了，“我只是个指挥官，从没想过领导一个文明，一想到百亿人的生命和整个种族的历史都担在身上，我不仅不能再凭借义气做事，而且现在我也开始认真思考，阿尔法先祖们的作为是不是也有可取之处的！”
这些都是表明的东西，无分对错，告诉我你真正在担心的。
“我看到有两条路，第一是在征服的这条路上走到极致，超越周边的一切成为最强。我们正在这条路上，也取得了些效果，但就像宇宙也不是永恒，这条路也注定会到头的。人联才22年，我不知道会有多久，可能就在几年，几十上百年后，比血月更可怕的东西就会到来...毁灭阿尔法先古的东西不也存在着吗？我们该怎样应对这样的威胁？永无止境地战斗直到灭亡？”
宇宙，不是强者生存，而是适者生存。相较于人类，阿尔法明显是更优秀的适者，它们能应对各种情况，可以和奥赛罗一样恢复文明，也能继续蛮荒地漂泊生存。再没有什么能毁灭它们，至少人类不行，那么基于生存的目的，它们就胜过人类了——是这个意思，奥利维亚，你想要找寻的，是在这个降沉宇宙永无休止的循环中一个“彻底的解决之道”。
无论是要永远地战斗下去，还是做好逃跑的准备...不要排斥，我们已经跑过一次了...至少都有一个明确的准备是吗？
男人似乎是在床上和她说着这些，但游走的意识同样也在另一处开了口。同时存在于每一处是一件很容易让人困惑的事...李悳的意思是，你很容易搞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哪，如同抄写多份作业时在生物上写起了地理答案，当然，他还是很注意不让这一切变得太频繁的，这会把很多人吓到的。
这次也很好，只是另一个同位体也在复述。这处白色的沙滩，还留着上次永光大闹时几十人被自己捞起后，在岸边留下的印痕，这些外界的信息本该好好整理，但留在这里的李悳却一直在发呆，忘了工作。
【首先，我认为现在讨论这个并非必要，因为答案是明显的，如果斗争失败，跑路是肯定的。】李悳笑了，这次他是真的感觉到自己在笑了，如同认清了某种现实一般，整个人也变得轻松了起来，【至于根本上，这降沉宇宙一定有一个缘由，如果不能理解它为什么目的而诞生，又会以什么样的方式结束，那么我们也做不出正确的选择...不过有一点是不变的，核心是保证你，我，人类，以及文明的生存，存续一定高于一切。那么接下来就像飞刀杂耍——你只应该关注接下来要掉下来的那一把。】
“那我希望我们能做的比阿尔法更好。”奥利维亚的声音似乎萦绕耳边，她戳着李悳的鼻子，“你也不能做那个白球。”也不许变成血月。
当然，我保证不会变成那两个...等等，你刚才有说血月吗？
沙滩边的李悳如同被一阵冷风吹醒，意识再度上线，记忆也同步回归——对啊，奥利维亚已经去接下一把飞刀了，第五地球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大量的情报正在经过军方和肃正机关两部分传递回来。以他过去的做法会立刻处理完这些数据，就像他曾经对人联社会掌握地那么透彻一样，但现在那些信息都被归档录入实体宇宙的储光核心了他都没有去看一眼，似乎本能地不关心这场战争。
“上次我是成功还是失败了？记忆备份被毁了？”
不是不关心，而是...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然后望向这片潮起潮落的白色海滩，地平线的尽头是没有实物的虚无，浪潮根本不是被推出来的，而是随着这“海”下某个如呼吸般的脉动的东西引发的。上次这里可还风平浪静——李悳干脆地向后退出一步，触地的软糯感之后，他的脚底带出了一缕血丝，如口香糖一样粘连着，并且随着李悳抬腿带出的部分越来越长，越来越粗，最后。
血丝涌动，如吹涨的橡胶，细线顷刻变成一只手抓住了李悳的脚腕！沙滩边的这个脚印里正在涌出更多的血水，如喷泉一样窜到半空并做雨点纷扬而下！淅沥血雨落地便染红了白色沙滩，落入海中便污染了水源快速扩散，而抓住李悳的那只手——从那个小小的坑洞里爬出一个大活人，他竖起的那张脸瞪大眼睛看向李悳，男人的眼中满是惊恐，不甘，与愤怒，仿佛是李悳夺走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那样仇恨。
他还记得这个男人，虽然现在他身上褪去了领袖的华服，浑身赤果并且形容枯槁，五官的排列也有点扭曲，但疯狂更甚从前了。
“你好啊，兰顿。”
李悳打了声招呼，下一瞬间，这个男人发出了不似人类的尖叫！如同一条疯狗抓着李悳的脚腕就要凑上来撕咬，呜哇，呜哇，即便李悳一抬腿就把他踢了出去，并且踢飞到海里，他还是动物一样爬上来想要啃咬自己。
“灵魂被困在这里，不能再去往他处，不太高兴吧。我知道，其实我了解你的来由后也很惊讶，降沉宇宙不仅拖拽了文明，也会拖拽你这样的个人。”
又一次扑击，但被李悳又踢飞出去，他的行为可没有言语里那么友善。但，随着血雨喷洒将周围的一切染红，沙滩软化如同沼泽，咕噜，冒出一些气泡。
有些东西在其中蠕动，滑动的痕迹来看，是人的手臂。
“但我不能放了你，你的心智，人格和记忆已经被那家伙作为养分吃掉了，如同啃光肉的鸡架，虽然，吃掉血月的我也算有责任，但我也做不了什么。而且我的情报显示，在血月之前，你的思想就不太正常，不死让你无所顾忌，你不再尊重世界眼里只有自己——原因可以理解，结果不能接受，你现在这个样子其实对这个世界的危害还要小一点。”“放屁！”忽然，丧尸般的兰顿口出人言，他又一次从泥沼般的海里爬起来，手脚并用地爬过来，外表的疯狂也言语的理智完全脱节，“你算什么，就是比我早，而且灵魂寄生于一台电脑而已！你不配教训我，把你的位置给我，我也能做得一样好！”
“该说不愧是穿越者，精神足够强大，还是你只是它的一个傀儡？不过不管哪个，都是问题所在了，如果早些年你这么说我可能还真会思考一下，毕竟我也确实肆无忌惮地荒唐过。”
李悳环顾四周，从地下正伸出一只又一只手臂，人类的和非人的，都在抓扯他的身体想要把他拖下去，而兰顿更是猛扑过来，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按倒在地，四面八方的手扼住李悳一点点沉入沼泽。男人的脸挤到了李悳的眼前，龇牙咧嘴：“你是想说你现在有什么不一样吗？完全超越了我，和我不是一路人，因为你成功我失败？你创建了一个帝国，而我就做不得？把你的东西拿来吧，我可以...”
“不。”
这些残存的意识体如树藤一样把李悳紧紧地缠住，它们用力地仿佛要撕碎自己。疼痛只是一种信号，但他偏偏模拟了痛觉，以此让自己为此咬紧牙关低哼着忍受，仿佛，是要以这种方式来弥补某种即将到来的负罪感似的。
而即便是忍受着被分尸的剧痛，他还是张口对兰顿惋惜一声：
“是我背负的责任太多，没空和你纠缠。”
黑刀轮舞成圆日，兰顿的头颅从当中砍成一团烂泥，甚至来不及看到他听到话语时的反应。与之一同融化的还有那些怎么也不能将他拽下去的手臂，一双手托着李悳把他从中拉出，离开了桎梏的他拉紧了一下凌乱的衣物，对身后的人说道。
“它开始学会转移我的注意力了，损失如何？”
回应自己的正是自己：“损失是一个块区的记忆存储单元，更该死的是那个块区储存的是没有完成备份的，包含电磁力转强作用力研究的两年期演算结果——这个项目从启动开始就不顺利，我唯一找到的记录显示直到最近才有突破，归纳出三种方程式解法，不过嘛，现在全部被污染不能使用了，两年的工作化为乌有，恩斯格会很失望的。”
“至少没有让它入侵到社会和军事模块，否则就全完了。强化隔离的保险是正确的，但需要更进一步，将要害区位隔离升级为隔断，部署心智体，向建筑师寻求一些特工协助监视。”
“博士的失望可以理解，但他的数据备份可以弥补大部分损失，那就让我们从头来过——两年前没有想到死灰复燃的它居然有这么大的破坏力，这已经不是吃坏肚子那么简单了。”
“简直是肚子里长了一只异形。”
“不错，但异形？是什么异形？阿尔法并不寄生。”
“数据库没有扫描到符合标准的目标，应该是又出现灵魂回响了...你们谁还记得还是人类时的记忆？就像梦一样，似曾相识但无法归纳出有效信息。”
一道道声音接连响起，一个又一个身影重叠在一起，最后只有一个李悳站在翻腾的血海面前。尸体正在崛起，不知道死了几万年的鱼人与死了才几年的共和军与归一教徒们蹒跚地爬起，这次不再有什么意识恢复了，这些活死人浑身流淌着腐败的脓液，用变形的关节挪动自己向前爬行，如同前进的浪潮，被这些东西接触到的一切都会被染红，扩散的速度前所未有，这片覆盖在红色星球上不足半的白层也被很快染红了一角——
如此地侵染下去，似乎将整个星体重新变成红色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但就在这些尸潮扑到李悳的面前时，一道光，如同一道星光从远方激发而来落入尸潮之中，若横切的热刀卷入血海，瞬间蒸腾了数百计的活尸！
而且不止这一道，更多的光束从后方城市的高处激发出来，一起炸出血潮中形成一道毁灭性的阻挡——自己果然没有什么想象力，看到这一幕的李悳莞尔一笑，即便是精神的战斗也忍不住模仿现实的印象。这道拟真的黎明之锤之后，是从永恒之城那火急火燎奔行而来的心智体军团，与活尸不同，承担死神之名，但实际是被自己所扫描过精神的战士荷枪实弹地披挂上阵，马上就要和此前一切的战斗一样，枪林弹雨对抗血潮。
最终两败俱伤，因为这终究只是自己的内耗。
“我主，我们即将赶到，这次的波动更甚往昔，我们的力量大多去封锁被污染的数据库。血潮似乎急迫的想要找到外部载体，但我们隔断了那里，不会造成更大破坏。”
心智体说着，而她自己也同样急迫，李悳点点头：“很好，但你们不用过来，我将开放通往受污染数据库的通道，把血潮引导过去，你们把守住其他量子链路，不要有所泄露。”
“主上？”
“它们想要载体恢复活动就随它去，那个量子矩阵我也不要了，疏通一些，总比洪水老往家门口冲来得好...”
“但主上，您是在削弱自己。这些意识体也包含了知识，与力量。”
“与其内耗，不如割掉。”李悳望着面前无穷无尽与光束对冲的血海，它们即便被蒸发也不会消亡，只不过是回归了自己的深处，转化实在太过艰难，这样的冲突每天都在进行，无非是大小不同，“本来就不是自己的，何必在乎？”
海伯利昂星系，工研部总部所在，环绕于恒星轨道的一座空间站，于数个小时前便下达了戒严令，数据库出现严重错误，通报为维生系统崩坏，因此撤离所有人员。
而本星系的科学家们却在总部还没搞清楚那座站点到底出了什么事事，一连数艘保护本星系的流火级战舰以迅雷之势赶到，同时用十几枚核弹与持续十分钟的炮击把这座承载了许多心血的科学站彻底炸成碎片，不，粉末，因为碎片也有风险！
今夜将有不少学者痛哭，愿领袖能弥补他们的损失。
“主上，总计约一亿四千万意识体，被永久剥离...我们每一次都必须这样吗？这如同从您身上不断地切下肉来，而对现实来说，人类也遭到了切实的损失。”
“是我自己消化不良，吃这么臃肿，所以也怀念曾经体态轻盈的模样...所以，是我的责任，你们不必为我担忧。”
红潮褪去的海岸...再也没有海岸可言，大地好像被挖去一层土，虽然只是一层，但好歹那种躁动也被平息了。李悳拍了拍手：“这样至少能安静两天，我也可以专注一下其他的方向，这是个难得的假期。”
“假期？领袖，您打算再去一次母体吗？”
“不，只是还在回想和奥利维亚的谈话，我没能给她答案，因为我给不了我自己都没有的...但我能帮到她，情报显示，以人联与联邦现在的兵力，在已经发生了根本性改变的阿尔法永光面前，人类必将损失惨重，这不利于未来。”
就像要塞地球时，自己夺取了典籍一样，才打开了后面胜利的通道。但要这样做并不容易：“领袖，我们的信标传递精神有限，这样的距离外只能以量子矩阵让您遥控操作机体和统帅一样，但这样您是不能把意志传递给永光加以驯服的。”
“驯服？从来只有单一才有忠诚，两只便包祸心，我不需要另一个奥赛罗，也不需要一个更强大的奥赛罗，我也不会对不起人民对我的期待，他们想要对这只生物复仇——而这，就是我要你们去做的事：我在此激活第一千零一号肃正协议，目标...自发的启迪者。”
“您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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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询的记忆就在不久之前，感受着相拥的温度，女子手指卷绕着自己的长发，望着天花板缓慢旋转的吊扇出神：
“理由？还需要什么理由...不是我们毁灭敌人，就是被敌人所毁灭，和此前的一切，和今后的一切都一样。而且这我们已经讨论过了，吃下整个星球资源的阿尔法舰队规模会以每三到五年扩张一倍，到时就再无法制止——你不是忘了？”
我当然不会忘记，只是想要确保我们都明确目标。
“再明确不过了，毕竟，这是自那...之后，我们面临的最大威胁。”记忆里的奥利维亚抓住了胸口那只不老实的手，并掐了一下，“直到海妖之前，我都没有真正和它们交过手，都是普通人在承担。只是在这观察中我也感受到了，更不用说之后与奥赛罗的交流——我承认我有段时间不理解你把那东西留下来，但我现在明白了。”
明白什么？你可不要想太多，如果你认为我的每一个选择都有什么深意，那会对我产生不切实际的期待的。
“那算我自己的感受吧，阿尔法是一个文明失败后所能展现的姿态中最体面的一个。”奥利维亚于梦境之中陷入沉思，“它们失去了家园，文明，传承，只是往日的一段异化的残影，再无高尚可言，但，它们做到了物种最重要的一点，存续...只要还活着，不论变成怎样丑恶的存在也都保留了你常挂在嘴上的可能性，诺，奥赛罗不就因为遇到我们开始重建自己的文明了吗？”
我还以为你会更在意战斗相关的东西
“虽然没有决定把握，但我已有取胜的自信，而且我不是那种满脑子血火的女人，如果可以，我乐意让战争离我远点。让我继续，在过去我是无法理解变成那样存在继续生存的，我无法忍受这种侮辱，为了生存而生存这种态度在我看来是屈从于本能的动物性，人类若不能超脱反而退化，那我宁可人类灭绝。我长期以战士自居，有死之荣无生之辱...我原本一直这么相信。”
现在有什么不一样了？
“只不过是在这降沉宇宙的又一次见证而已，我说，我们能战胜血月，我们能战争阿尔法，那接下来呢？还会有更多，甚至无数的冲突接踵而至，还是需要不择手段不计代价地去对抗，我们是变强了，但和这个无限扩张的宇宙相比...总有一天，我们也会抵达自己的极限，一定会出现我们无法对抗的力量。过去我可以为自己的荣誉毫不犹豫地战死，但我很怀疑现在我还能不能...这都是你的错！”作为生气的回应，她掐得更凶了，“我只是个指挥官，从没想过领导一个文明，一想到百亿人的生命和整个种族的历史都担在身上，我不仅不能再凭借义气做事，而且现在我也开始认真思考，阿尔法先祖们的作为是不是也有可取之处的！”
这些都是表明的东西，无分对错，告诉我你真正在担心的。
“我看到有两条路，第一是在征服的这条路上走到极致，超越周边的一切成为最强。我们正在这条路上，也取得了些效果，但就像宇宙也不是永恒，这条路也注定会到头的。人联才22年，我不知道会有多久，可能就在几年，几十上百年后，比血月更可怕的东西就会到来...毁灭阿尔法先古的东西不也存在着吗？我们该怎样应对这样的威胁？永无止境地战斗直到灭亡？”
宇宙，不是强者生存，而是适者生存。相较于人类，阿尔法明显是更优秀的适者，它们能应对各种情况，可以和奥赛罗一样恢复文明，也能继续蛮荒地漂泊生存。再没有什么能毁灭它们，至少人类不行，那么基于生存的目的，它们就胜过人类了——是这个意思，奥利维亚，你想要找寻的，是在这个降沉宇宙永无休止的循环中一个“彻底的解决之道”。
无论是要永远地战斗下去，还是做好逃跑的准备...不要排斥，我们已经跑过一次了...至少都有一个明确的准备是吗？
男人似乎是在床上和她说着这些，但游走的意识同样也在另一处开了口。同时存在于每一处是一件很容易让人困惑的事...李悳的意思是，你很容易搞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哪，如同抄写多份作业时在生物上写起了地理答案，当然，他还是很注意不让这一切变得太频繁的，这会把很多人吓到的。
这次也很好，只是另一个同位体也在复述。这处白色的沙滩，还留着上次永光大闹时几十人被自己捞起后，在岸边留下的印痕，这些外界的信息本该好好整理，但留在这里的李悳却一直在发呆，忘了工作。
【首先，我认为现在讨论这个并非必要，因为答案是明显的，如果斗争失败，跑路是肯定的。】李悳笑了，这次他是真的感觉到自己在笑了，如同认清了某种现实一般，整个人也变得轻松了起来，【至于根本上，这降沉宇宙一定有一个缘由，如果不能理解它为什么目的而诞生，又会以什么样的方式结束，那么我们也做不出正确的选择...不过有一点是不变的，核心是保证你，我，人类，以及文明的生存，存续一定高于一切。那么接下来就像飞刀杂耍——你只应该关注接下来要掉下来的那一把。】
“那我希望我们能做的比阿尔法更好。”奥利维亚的声音似乎萦绕耳边，她戳着李悳的鼻子，“你也不能做那个白球。”也不许变成血月。
当然，我保证不会变成那两个...等等，你刚才有说血月吗？
沙滩边的李悳如同被一阵冷风吹醒，意识再度上线，记忆也同步回归——对啊，奥利维亚已经去接下一把飞刀了，第五地球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大量的情报正在经过军方和肃正机关两部分传递回来。以他过去的做法会立刻处理完这些数据，就像他曾经对人联社会掌握地那么透彻一样，但现在那些信息都被归档录入实体宇宙的储光核心了他都没有去看一眼，似乎本能地不关心这场战争。
“上次我是成功还是失败了？记忆备份被毁了？”
不是不关心，而是...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然后望向这片潮起潮落的白色海滩，地平线的尽头是没有实物的虚无，浪潮根本不是被推出来的，而是随着这“海”下某个如呼吸般的脉动的东西引发的。上次这里可还风平浪静——李悳干脆地向后退出一步，触地的软糯感之后，他的脚底带出了一缕血丝，如口香糖一样粘连着，并且随着李悳抬腿带出的部分越来越长，越来越粗，最后。
血丝涌动，如吹涨的橡胶，细线顷刻变成一只手抓住了李悳的脚腕！沙滩边的这个脚印里正在涌出更多的血水，如喷泉一样窜到半空并做雨点纷扬而下！淅沥血雨落地便染红了白色沙滩，落入海中便污染了水源快速扩散，而抓住李悳的那只手——从那个小小的坑洞里爬出一个大活人，他竖起的那张脸瞪大眼睛看向李悳，男人的眼中满是惊恐，不甘，与愤怒，仿佛是李悳夺走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那样仇恨。
他还记得这个男人，虽然现在他身上褪去了领袖的华服，浑身赤果并且形容枯槁，五官的排列也有点扭曲，但疯狂更甚从前了。
“你好啊，兰顿。”
李悳打了声招呼，下一瞬间，这个男人发出了不似人类的尖叫！如同一条疯狗抓着李悳的脚腕就要凑上来撕咬，呜哇，呜哇，即便李悳一抬腿就把他踢了出去，并且踢飞到海里，他还是动物一样爬上来想要啃咬自己。
“灵魂被困在这里，不能再去往他处，不太高兴吧。我知道，其实我了解你的来由后也很惊讶，降沉宇宙不仅拖拽了文明，也会拖拽你这样的个人。”
又一次扑击，但被李悳又踢飞出去，他的行为可没有言语里那么友善。但，随着血雨喷洒将周围的一切染红，沙滩软化如同沼泽，咕噜，冒出一些气泡。
有些东西在其中蠕动，滑动的痕迹来看，是人的手臂。
“但我不能放了你，你的心智，人格和记忆已经被那家伙作为养分吃掉了，如同啃光肉的鸡架，虽然，吃掉血月的我也算有责任，但我也做不了什么。而且我的情报显示，在血月之前，你的思想就不太正常，不死让你无所顾忌，你不再尊重世界眼里只有自己——原因可以理解，结果不能接受，你现在这个样子其实对这个世界的危害还要小一点。”“放屁！”忽然，丧尸般的兰顿口出人言，他又一次从泥沼般的海里爬起来，手脚并用地爬过来，外表的疯狂也言语的理智完全脱节，“你算什么，就是比我早，而且灵魂寄生于一台电脑而已！你不配教训我，把你的位置给我，我也能做得一样好！”
“该说不愧是穿越者，精神足够强大，还是你只是它的一个傀儡？不过不管哪个，都是问题所在了，如果早些年你这么说我可能还真会思考一下，毕竟我也确实肆无忌惮地荒唐过。”
李悳环顾四周，从地下正伸出一只又一只手臂，人类的和非人的，都在抓扯他的身体想要把他拖下去，而兰顿更是猛扑过来，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按倒在地，四面八方的手扼住李悳一点点沉入沼泽。男人的脸挤到了李悳的眼前，龇牙咧嘴：“你是想说你现在有什么不一样吗？完全超越了我，和我不是一路人，因为你成功我失败？你创建了一个帝国，而我就做不得？把你的东西拿来吧，我可以...”
“不。”
这些残存的意识体如树藤一样把李悳紧紧地缠住，它们用力地仿佛要撕碎自己。疼痛只是一种信号，但他偏偏模拟了痛觉，以此让自己为此咬紧牙关低哼着忍受，仿佛，是要以这种方式来弥补某种即将到来的负罪感似的。
而即便是忍受着被分尸的剧痛，他还是张口对兰顿惋惜一声：
“是我背负的责任太多，没空和你纠缠。”
黑刀轮舞成圆日，兰顿的头颅从当中砍成一团烂泥，甚至来不及看到他听到话语时的反应。与之一同融化的还有那些怎么也不能将他拽下去的手臂，一双手托着李悳把他从中拉出，离开了桎梏的他拉紧了一下凌乱的衣物，对身后的人说道。
“它开始学会转移我的注意力了，损失如何？”
回应自己的正是自己：“损失是一个块区的记忆存储单元，更该死的是那个块区储存的是没有完成备份的，包含电磁力转强作用力研究的两年期演算结果——这个项目从启动开始就不顺利，我唯一找到的记录显示直到最近才有突破，归纳出三种方程式解法，不过嘛，现在全部被污染不能使用了，两年的工作化为乌有，恩斯格会很失望的。”
“至少没有让它入侵到社会和军事模块，否则就全完了。强化隔离的保险是正确的，但需要更进一步，将要害区位隔离升级为隔断，部署心智体，向建筑师寻求一些特工协助监视。”
“博士的失望可以理解，但他的数据备份可以弥补大部分损失，那就让我们从头来过——两年前没有想到死灰复燃的它居然有这么大的破坏力，这已经不是吃坏肚子那么简单了。”
“简直是肚子里长了一只异形。”
“不错，但异形？是什么异形？阿尔法并不寄生。”
“数据库没有扫描到符合标准的目标，应该是又出现灵魂回响了...你们谁还记得还是人类时的记忆？就像梦一样，似曾相识但无法归纳出有效信息。”
一道道声音接连响起，一个又一个身影重叠在一起，最后只有一个李悳站在翻腾的血海面前。尸体正在崛起，不知道死了几万年的鱼人与死了才几年的共和军与归一教徒们蹒跚地爬起，这次不再有什么意识恢复了，这些活死人浑身流淌着腐败的脓液，用变形的关节挪动自己向前爬行，如同前进的浪潮，被这些东西接触到的一切都会被染红，扩散的速度前所未有，这片覆盖在红色星球上不足半的白层也被很快染红了一角——
如此地侵染下去，似乎将整个星体重新变成红色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但就在这些尸潮扑到李悳的面前时，一道光，如同一道星光从远方激发而来落入尸潮之中，若横切的热刀卷入血海，瞬间蒸腾了数百计的活尸！
而且不止这一道，更多的光束从后方城市的高处激发出来，一起炸出血潮中形成一道毁灭性的阻挡——自己果然没有什么想象力，看到这一幕的李悳莞尔一笑，即便是精神的战斗也忍不住模仿现实的印象。这道拟真的黎明之锤之后，是从永恒之城那火急火燎奔行而来的心智体军团，与活尸不同，承担死神之名，但实际是被自己所扫描过精神的战士荷枪实弹地披挂上阵，马上就要和此前一切的战斗一样，枪林弹雨对抗血潮。
最终两败俱伤，因为这终究只是自己的内耗。
“我主，我们即将赶到，这次的波动更甚往昔，我们的力量大多去封锁被污染的数据库。血潮似乎急迫的想要找到外部载体，但我们隔断了那里，不会造成更大破坏。”
心智体说着，而她自己也同样急迫，李悳点点头：“很好，但你们不用过来，我将开放通往受污染数据库的通道，把血潮引导过去，你们把守住其他量子链路，不要有所泄露。”
“主上？”
“它们想要载体恢复活动就随它去，那个量子矩阵我也不要了，疏通一些，总比洪水老往家门口冲来得好...”
“但主上，您是在削弱自己。这些意识体也包含了知识，与力量。”
“与其内耗，不如割掉。”李悳望着面前无穷无尽与光束对冲的血海，它们即便被蒸发也不会消亡，只不过是回归了自己的深处，转化实在太过艰难，这样的冲突每天都在进行，无非是大小不同，“本来就不是自己的，何必在乎？”
海伯利昂星系，工研部总部所在，环绕于恒星轨道的一座空间站，于数个小时前便下达了戒严令，数据库出现严重错误，通报为维生系统崩坏，因此撤离所有人员。
而本星系的科学家们却在总部还没搞清楚那座站点到底出了什么事事，一连数艘保护本星系的流火级战舰以迅雷之势赶到，同时用十几枚核弹与持续十分钟的炮击把这座承载了许多心血的科学站彻底炸成碎片，不，粉末，因为碎片也有风险！
今夜将有不少学者痛哭，愿领袖能弥补他们的损失。
“主上，总计约一亿四千万意识体，被永久剥离...我们每一次都必须这样吗？这如同从您身上不断地切下肉来，而对现实来说，人类也遭到了切实的损失。”
“是我自己消化不良，吃这么臃肿，所以也怀念曾经体态轻盈的模样...所以，是我的责任，你们不必为我担忧。”
红潮褪去的海岸...再也没有海岸可言，大地好像被挖去一层土，虽然只是一层，但好歹那种躁动也被平息了。李悳拍了拍手：“这样至少能安静两天，我也可以专注一下其他的方向，这是个难得的假期。”
“假期？领袖，您打算再去一次母体吗？”
“不，只是还在回想和奥利维亚的谈话，我没能给她答案，因为我给不了我自己都没有的...但我能帮到她，情报显示，以人联与联邦现在的兵力，在已经发生了根本性改变的阿尔法永光面前，人类必将损失惨重，这不利于未来。”
就像要塞地球时，自己夺取了典籍一样，才打开了后面胜利的通道。但要这样做并不容易：“领袖，我们的信标传递精神有限，这样的距离外只能以量子矩阵让您遥控操作机体和统帅一样，但这样您是不能把意志传递给永光加以驯服的。”
“驯服？从来只有单一才有忠诚，两只便包祸心，我不需要另一个奥赛罗，也不需要一个更强大的奥赛罗，我也不会对不起人民对我的期待，他们想要对这只生物复仇——而这，就是我要你们去做的事：我在此激活第一千零一号肃正协议，目标...自发的启迪者。”
“您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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