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7 章·做正确的事
联邦舰队，有着一个根本性的缺陷。
这种事情，唯有如卡门这样的资深军人能够体会到，就一般的联邦军人而言，他们只知道自二百三十年前轨道战斗舰队建立开始，联邦海军就只是从一个胜利迈向另一个胜利。在星际殖民的历史，从对抗深空犯罪武装开始，商道护航与疆域开拓，再到压制殖民地独立倾向，为星区行省制度保驾护航一路成长，再到战胜麻杆对敌臭虫，星舰从来都是联邦人民从不质疑的捍卫力量——他们相信如此，联邦也希望人们如此相信。
或许不止是希望，时间久了，可能元老和元帅们自己也都信了。但要卡门自己来说？
麻杆舰队稀薄且不战而逃，臭虫星船不善交战，联邦海军从未对阵过同体量对手，因此，海军的发展大抵都是左右互搏一路发展而来，虽然也没有停滞发展，但这互搏的左右手都有一个脑袋，胜负优劣更多是基于人心而非科学，否则，20世纪为远洋船队反潜护航的护卫舰，以鱼雷偷袭港口的驱逐舰，乃至轻重巡这种水面划分的船型究竟有什么理由继承到星空而来？
兵棋推演般的左右互搏也就罢了，卡门一直很担心遭遇到真正的同级文明，如今遭到证实。一如这场作战，她力排众议一艘护卫舰都不带，如果不是第九舰队规模不够，且驱逐舰多少还有点反舰火力能配合对敌，她连驱逐舰也都不愿携带。事实也正是，从交战到如今，她已经是第二十次接到报告，又有一艘驱逐舰顶不住敌人幽浮与鲎形船的密集火力，重创发出求援信号了。
“临近巡洋舰编队，加强火力至敌护卫群，掩护‘琦玉’号后撤——对g4区间加强两波，不，三波核弹幕覆盖，彼此间隔百公里做层级遮蔽。”
卡门冷静地做着布置，屏幕上，第九舰队的剩余兵力已经跌破四十，舰队如今的阵型被散为三块，一块为战列舰编队，另一块为对抗护卫群的轻巡编组，再一块在最后，是由伤船只组成的援护部队，轻伤船组织对重伤船的救援，卡门这一安排让舰队尽管多有伤亡，但人心稳固，直到现在彻底战沉的船只不超过也两只手。
但局势依旧不可避免的黯淡下去，坏消息接踵而至：“指挥官，‘里斯本’号报告，他们已经有四条炮管因超载炮击永久报废，还有三条损害还在评估，战斗力仅剩下原先不足四成。”
这还只是最新的，统计官瞬间得出评估：“所有战列舰与重巡状况平均下来，战斗力损害已经达到了原本的五成！”
算上舰船损失，战斗力下滑将近一半只能说是乐观估计。眼下的战场，尽管又有一艘鬼眼在雅典娜级的齐射下土崩瓦解，但偏偏有两艘庇护方舟坚强地屹立在正中心，它们以自己庞大的身躯掩护了总数四艘星矛方舟，真正坐实了庇护之名，而联邦同样低估了那些不到一公里的三角盘子拥有的火力。
它们体积与雅典娜级一般大，一开始还被以为是小号的鬼眼。但这些舰船虽然不若鬼眼那门直径便有三百米的巨炮能够一炮重创轻巡蒸发驱逐舰，但它射击更快，有类庇护方舟的转盘是一门速射炮，每隔三十多秒就能进行万里炮击，破坏力也许不能烧融战列舰一片甲板，但仍是一把能让人头晕目眩的重锤，一个不好，就有几块肋骨连着里面的脏器一起被砸碎。
在舰队主体基于思维惯性将目标首要瞄准破坏力最大的鬼眼后一段时间，卡门中将迅速发现了这些新敌人的威胁性，随着时间的推移，超过半数的破坏都来自这些数量相对多，射速快，火力密集的家伙——这场战斗中这些敌人也学会了集中火力，有时一轮齐射，就有一艘雅典娜级核心区大破，连援护都赶不及，八百人灰飞烟灭！
星矛方舟，这个临时取名不错，它就像躲在大盾后的投矛手，标枪势大力沉，重装骑士也不能正面硬顶。这般连绵不绝的火力从远方投射来，联邦这边的伤亡每分每秒都在增加，但却不能迅速达成突破。那两座该死的庇护方舟死死卡在交战的中间，它们宁可自己在联邦光炮的轰炸下变得坑坑洼洼，但似乎也吃定了不让卡门碰到那些星矛方舟——外星人也不是傻瓜，被自己连番偷袭也懂得顺势调整，这种事，上面的元老和元帅是不会理解的！
“长官，巡洋舰团的核弹储备已经见底，他们只能对指定区域进行大约这最后一轮的遮蔽了。”
舰队携带的几千发核弹能够对臭虫星球来一场酣畅的洗地，但也架不住在卡门的新战术下几百几百地撒出去当闪光弹。有用是真有用，但是联邦舰载核弹一贯追求当量，军方没有认可她的理念，尤其是这理念来自于某个人联时，便没有为此设计新的弹头——弹药的缺乏带来的是另一个问题，在与方舟的正面交火还未决出胜负时，敌人的护卫群已经从两翼包抄了过来，是它们惯用的战术，以兵力优势让卡门首尾不能相顾！
巡洋舰群只能有效应对一面，而另一面——如果是卡门来指挥，那些敌人将会对伤船展开攻击，然后夹击巡洋舰，最后对战列舰群后背发起猛攻，而她却不能向后派出援军，因为这就是死于护卫群围杀还是方舟猛攻的区别而已...办法，有。
但只有一个。
战斗是怎么打成现在这样的？这绝不能说是卡门有什么错误，相反，这里每个人都得感谢将军。以本就不满员的兵力反过来消灭了将近三倍的敌人，而且是正面强攻，放在历史上也是少有的大胜！但两轮奇袭的势头过去，第三批敌人重新做好了准备，而己方算上兵力消耗，弹药匮乏和炮组损害，以近乎一半的战力依然有能力吃下眼前的敌人，谁又还能提出更多要求？
副官手上拿着一份电文，在如今的技术下，采用如此郑重的方式把信息传真到可以保留的纸上，无一不代表发信者立下了怎样的决心——报告司令官，来自伤船队的共同起草，与巡洋舰队的联合致信！
念——“卡门司令官，战役至此，决胜已在眼下，请长官不必忧虑，速做决断。如果没有您，第九舰队早已覆灭于远征之时，而今军团重获全胜，全军上下皆无遗憾...”
“慷慨赴义，就在今朝。”不用副官念诵，卡门也知道后面写的什么，她脸色无情，看不出有什么反应，“伤船队让我抛下他们，而巡洋舰队的信上肯定是说，他们来保护伤船，让我带战列舰编队对方舟发起冲击——现在每个人都能看清只有这一个办法，于是，他们写信来安我的心吗？”
决策的时间每晚一分钟，损害就大三分，卡门不是优柔寡断的人，而她仍然要凝神一刹：“没能将星矛方舟这样的新敌人算上，低估敌人的战力是我的失误，但我承诺过，所有人将凯旋归乡，此事我不容任何任何偏差！舰队，预定执行计划，但，战列舰群听我命令！”
如里斯本号这样，主炮损害过于严重的战列舰从编组中退出！总计四艘战列舰和四艘雅典娜级，后撤前去遮护伤船队，撑开防空网，重舰不擅长应对幽浮小船和鲎形船的飞碟大军我知道，但你们要做的就是用自己的身躯吸引火力，就像庇护方舟对己方一样令对面难受不能进一步——剩下的，等自己把那些方舟轰碎后调头回来援救，今天谁也不会被放弃！
命令确认，立刻执行，战列舰群经过分流，剩余的大队开动引擎全速朝着方舟而去，它们将顶着湮灭炮的重重轰炸，以没有加压的常规离子炮在行进中猛攻而去。这可是战列舰级的离子光束，没有加压火力也猛烈地胜过常规战术核弹，并且随着迫近打击精度随之上升，方舟身上遭遇的猛击成倍提升——但这也是相对的。
湮灭炮的集火比这有过之而不及！就算要把方舟全部吃下，这条路上就得有三五艘沉没。直到现在还没有一艘战列舰被毁是卡门一直打下去的底气，但任何人也休想不付出代价便拿走胜利，就是不知道，到时指挥官看到损失会不会有心情庆祝胜利？星矛方舟，齐齐偏转内核中心的那颗红眼，说是眼睛，但瞳孔的位置在开炮时其实是一条开放的通道，结构如血肉一样塌陷下去，随着倒计时从洞口里已有涌动的能量依稀可见——在最后的一刻，方舟身上爆发了闪耀的光芒！
但这光芒是从方舟的尾部发生的，几乎让人以为湮灭炮爆发错了方向，把引擎当成了炮口。不过，反应过来后可以发现，爆发的闪光是和恒星一样单纯的色彩，并且更加纯粹，朝着宇宙四面八方扩散而去，并且来得快消失地也快，原地没有留下类似升腾的火球一样的东西。
但这样的爆闪并不单独，马上，几乎所有的方舟身上都爆发了相似的爆炸，一下接一下，并且随着时间越显密集！即将释放的湮灭炮不仅未能放出，被破坏的能量反而从打击造成的缺口处泄露出来，当场便有一艘负荷不足爆发成了一颗小超新星！
典狱长号上的卡门瞬间从指挥席上站起来，此时，战列舰齐射的火力才从正面给对方加了把火。预料中的打击没有到来，反而爆发在敌人身上，这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攻击来自何处？！”
传感器尽力运作，但舰载的设备想要穿过热火朝天的战场并不容易，他们未能判断那莫名的攻击从何而来，但探障雷达捕捉到了一个，一批特别的目标。
“长官，侦测到质量极小，但速度达到千分之九c的飞行物，系统识别为陨石...”
“陨石？放屁，回头换了这个无能的蠢物，去找波塞冬做一款真正有用的战斗智能！”卡门司令官走下座椅，她今天第一次说了脏话，不满写在脸上，“能把攻击识别成陨石，迟早有一天被这东西害死——这是炮弹，接近光速百分之一，两千七百公里每秒，我还没见过能打这么快的东西！”
是的，从黑暗的宇宙，不知何处的角落里，飞来了这些精确锁定方舟的橄榄球大小的黑瓷炮弹！黑瓷炮弹全重20公斤，如果以千分之九光速碰撞，等效动能可以达到三万四千吨当量——但，黑子级的输出力可达不到这么大，炮弹是经过质量效应场减重，以约一百克质量飞出的，碰撞动能为173吨当量。
虽然，这也足够制造一场壮观的爆炸，但对方舟这个等级的怪物还不足以有什么致命的威胁，真正的关键在于炮弹里塞下的克级反物质——1g的性价比装在满足需要的同时，也节约了本就昂贵的反物质，对这东西工研部对军方开出的报价每克“12万泰金”，足够一个公民环游人联体验全部观光了，而现在，正有数以百计的“环游船票”飞舞星空，对反应迟钝的方舟狂轰滥炸！
那些烦人的星矛方舟，于此刻感受到了薄弱身躯的代价，只要五次以上的实弹命中就能撕裂身躯，与遭到重点照顾的庇护方舟形成鲜明对比。炮弹狂轰滥炸，轰击令大磨盘失去控制地旋转起来，落入卡门的眼中。
“携带高能爆炸物的实弹，在真空无视衰减的远距离精确打击，好手段！”卡门抬起右手，咬住大拇指的指甲，她以前没这个习惯，“无法轻易判断来源，很可能在极远处，因为方舟航向固定因此做几秒的提前量精确打击？这爆炸物又是什么有这么大的威力？这份投送手段，观测能力...我该怎么对付？”
至少，这些打击是来帮助自己的，那就不要做过多的顾虑。眼见着一艘庇护方舟已经翻过来，露出了圆盘状正面的肚子，卡门绝不放过机会：
“全体，半数炮位，超载射击，瞄准最后两个目标！”
十余艘联邦战舰中，喷发出一道道闪耀光束，但说是光，在飞行过程中这些离子体也膨大起来，如同发酵的面团越鼓越大，那正是临界聚变的能量正在试图挣脱束缚，但它们距离成功还差几秒，因为离子体外层还有强大的磁场约束。
直到它们撞在具体的目标上时，强大的动能同步破开了压缩的磁场，内部的核爆能量终于得以释放！核爆本身的威力与添加的聚变材料有关，考虑到联邦的做派，这些光弹内压缩的力量直接等效一颗战略弹头！
“所以，那就是联邦的核弹光炮？他们什么反应堆能输出几十万吨的能量，难道联邦也掌握了重聚变？”
在全景的舰桥高台上，南北泽上将若有所思，一旁的银白少见正经地做着分析。
【观测结果并非如此，聚变反应是持续进行的，合理的解释是联邦用超压的等离子体融合聚变材料发射，以此避开传统的核弹无法被加速过快的缺陷，同步达成核爆需求。】
ai展示了一个推理的结构图：【工研部进行了模拟演算，这样的聚变效率很可能并不高。产生五十万吨反应，很可能加入了五百万吨+的聚变材料，效率上并不如反物质炮弹——】
“开发气态行星后，聚变材料一个公民的工资就能买一大堆，但一克反物质比我三个月津贴还高，否则为什么核弹还是最高效的武器？”南北泽面色沉定，不为所动，“工研部不妨谦虚一点，包裹这核弹光炮的磁场控制，啊，我想起了，启明星号上那种电磁装甲，用物质中的电磁力锁定来强化防御，我们的科学家不是现在还难以上手复刻吗？”
【您既然想要长联邦威风，我也来帮忙——你果然是迷上那个艾薇儿了！】银白没好气地说，【核弹光炮达到光速百分之八十，那些吃激素长那么大的战列舰恐怕有一条光明石碑那么长的加速道才能这么夸张！射程如果低于五千公里内，齐射时我军根本无法有效规避，除耀斑级正面外所有人联舰船都无法幸存，你高兴了？】
南北泽懒得理会这个ai：“那就提醒我不要去冲联邦舰队正面——方舟状况如何？”
方舟们已经在双方的夹击之下发生崩解，人联第一时间摧毁了麻烦的星矛，更将庇护方舟的后半段身子给打成了筛子。而联邦战舰的炮击从正中心毁灭了这些漂浮宇宙的岛屿，数十枚战略核弹的爆破导致的是重聚变内核如超新星一般的毁灭，无数碎片四散而去，与第九舰队僵持了二十多分钟，造成重大伤亡的主要敌人终于消失，且就在计划刚刚开始执行不就后。
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卡门将军在此坐回了自己的指挥席，她有些疲惫地按着额头上的头带，固定在颅骨上的装置微微闪烁起光芒，开始执行诊断——从作战开始已经花了太长的时间，每一秒指挥官都全神贯注，对任何一个普通人来说，都十分地消耗脑力。
对于卡门来说只是更加，随着提着的一颗心刚刚放下，坐回座椅的她立刻便感觉到头上一阵天旋地转，一股热流从胸口涌起，传到脸上时伴随着头晕，严重的恶心感让她差点一下倾倒在座椅上。
“长官！”
副官吓了一大跳，他和参谋长同时冲上指挥台，但卡门一下直起身子，厉声道：
“我没事！”
声音尖锐，如野兽咆哮，把两名部下都吓了一跳——但话虽然这么说，止不住的头晕让她双手撑住座椅都显得有几分困难，大颗的汗水从额头滑落，咳嗽，伴随着一下干呕，肠胃正在剧烈地收缩！
脑前庭功能失调，伴随植物神经紊乱，以及血压和血糖异常...突然，一抹嫣红从卡门的下巴上流下，落到了胸膛起伏的制服上——太空战是难以见血的，如今是个例外。指挥官有点摇晃的身体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药品，忍着止不住的鼻血，她拧开药品，倒下一颗，又一颗，最后卡门恐怕根本就没管自己到底有多少直接把药送入了嘴里。舰桥的人们，刚才他们还在庆祝胜利，但现在他们都要傻了。
卡门再一次阻止了副官呼唤船医，药物服下后逐渐起效，卡门接过手巾擦拭脸上的血迹，一面喘着粗气地说道：
“调头，支援余部...不要傻站着，做该做的事...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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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事情，唯有如卡门这样的资深军人能够体会到，就一般的联邦军人而言，他们只知道自二百三十年前轨道战斗舰队建立开始，联邦海军就只是从一个胜利迈向另一个胜利。在星际殖民的历史，从对抗深空犯罪武装开始，商道护航与疆域开拓，再到压制殖民地独立倾向，为星区行省制度保驾护航一路成长，再到战胜麻杆对敌臭虫，星舰从来都是联邦人民从不质疑的捍卫力量——他们相信如此，联邦也希望人们如此相信。
或许不止是希望，时间久了，可能元老和元帅们自己也都信了。但要卡门自己来说？
麻杆舰队稀薄且不战而逃，臭虫星船不善交战，联邦海军从未对阵过同体量对手，因此，海军的发展大抵都是左右互搏一路发展而来，虽然也没有停滞发展，但这互搏的左右手都有一个脑袋，胜负优劣更多是基于人心而非科学，否则，20世纪为远洋船队反潜护航的护卫舰，以鱼雷偷袭港口的驱逐舰，乃至轻重巡这种水面划分的船型究竟有什么理由继承到星空而来？
兵棋推演般的左右互搏也就罢了，卡门一直很担心遭遇到真正的同级文明，如今遭到证实。一如这场作战，她力排众议一艘护卫舰都不带，如果不是第九舰队规模不够，且驱逐舰多少还有点反舰火力能配合对敌，她连驱逐舰也都不愿携带。事实也正是，从交战到如今，她已经是第二十次接到报告，又有一艘驱逐舰顶不住敌人幽浮与鲎形船的密集火力，重创发出求援信号了。
“临近巡洋舰编队，加强火力至敌护卫群，掩护‘琦玉’号后撤——对g4区间加强两波，不，三波核弹幕覆盖，彼此间隔百公里做层级遮蔽。”
卡门冷静地做着布置，屏幕上，第九舰队的剩余兵力已经跌破四十，舰队如今的阵型被散为三块，一块为战列舰编队，另一块为对抗护卫群的轻巡编组，再一块在最后，是由伤船只组成的援护部队，轻伤船组织对重伤船的救援，卡门这一安排让舰队尽管多有伤亡，但人心稳固，直到现在彻底战沉的船只不超过也两只手。
但局势依旧不可避免的黯淡下去，坏消息接踵而至：“指挥官，‘里斯本’号报告，他们已经有四条炮管因超载炮击永久报废，还有三条损害还在评估，战斗力仅剩下原先不足四成。”
这还只是最新的，统计官瞬间得出评估：“所有战列舰与重巡状况平均下来，战斗力损害已经达到了原本的五成！”
算上舰船损失，战斗力下滑将近一半只能说是乐观估计。眼下的战场，尽管又有一艘鬼眼在雅典娜级的齐射下土崩瓦解，但偏偏有两艘庇护方舟坚强地屹立在正中心，它们以自己庞大的身躯掩护了总数四艘星矛方舟，真正坐实了庇护之名，而联邦同样低估了那些不到一公里的三角盘子拥有的火力。
它们体积与雅典娜级一般大，一开始还被以为是小号的鬼眼。但这些舰船虽然不若鬼眼那门直径便有三百米的巨炮能够一炮重创轻巡蒸发驱逐舰，但它射击更快，有类庇护方舟的转盘是一门速射炮，每隔三十多秒就能进行万里炮击，破坏力也许不能烧融战列舰一片甲板，但仍是一把能让人头晕目眩的重锤，一个不好，就有几块肋骨连着里面的脏器一起被砸碎。
在舰队主体基于思维惯性将目标首要瞄准破坏力最大的鬼眼后一段时间，卡门中将迅速发现了这些新敌人的威胁性，随着时间的推移，超过半数的破坏都来自这些数量相对多，射速快，火力密集的家伙——这场战斗中这些敌人也学会了集中火力，有时一轮齐射，就有一艘雅典娜级核心区大破，连援护都赶不及，八百人灰飞烟灭！
星矛方舟，这个临时取名不错，它就像躲在大盾后的投矛手，标枪势大力沉，重装骑士也不能正面硬顶。这般连绵不绝的火力从远方投射来，联邦这边的伤亡每分每秒都在增加，但却不能迅速达成突破。那两座该死的庇护方舟死死卡在交战的中间，它们宁可自己在联邦光炮的轰炸下变得坑坑洼洼，但似乎也吃定了不让卡门碰到那些星矛方舟——外星人也不是傻瓜，被自己连番偷袭也懂得顺势调整，这种事，上面的元老和元帅是不会理解的！
“长官，巡洋舰团的核弹储备已经见底，他们只能对指定区域进行大约这最后一轮的遮蔽了。”
舰队携带的几千发核弹能够对臭虫星球来一场酣畅的洗地，但也架不住在卡门的新战术下几百几百地撒出去当闪光弹。有用是真有用，但是联邦舰载核弹一贯追求当量，军方没有认可她的理念，尤其是这理念来自于某个人联时，便没有为此设计新的弹头——弹药的缺乏带来的是另一个问题，在与方舟的正面交火还未决出胜负时，敌人的护卫群已经从两翼包抄了过来，是它们惯用的战术，以兵力优势让卡门首尾不能相顾！
巡洋舰群只能有效应对一面，而另一面——如果是卡门来指挥，那些敌人将会对伤船展开攻击，然后夹击巡洋舰，最后对战列舰群后背发起猛攻，而她却不能向后派出援军，因为这就是死于护卫群围杀还是方舟猛攻的区别而已...办法，有。
但只有一个。
战斗是怎么打成现在这样的？这绝不能说是卡门有什么错误，相反，这里每个人都得感谢将军。以本就不满员的兵力反过来消灭了将近三倍的敌人，而且是正面强攻，放在历史上也是少有的大胜！但两轮奇袭的势头过去，第三批敌人重新做好了准备，而己方算上兵力消耗，弹药匮乏和炮组损害，以近乎一半的战力依然有能力吃下眼前的敌人，谁又还能提出更多要求？
副官手上拿着一份电文，在如今的技术下，采用如此郑重的方式把信息传真到可以保留的纸上，无一不代表发信者立下了怎样的决心——报告司令官，来自伤船队的共同起草，与巡洋舰队的联合致信！
念——“卡门司令官，战役至此，决胜已在眼下，请长官不必忧虑，速做决断。如果没有您，第九舰队早已覆灭于远征之时，而今军团重获全胜，全军上下皆无遗憾...”
“慷慨赴义，就在今朝。”不用副官念诵，卡门也知道后面写的什么，她脸色无情，看不出有什么反应，“伤船队让我抛下他们，而巡洋舰队的信上肯定是说，他们来保护伤船，让我带战列舰编队对方舟发起冲击——现在每个人都能看清只有这一个办法，于是，他们写信来安我的心吗？”
决策的时间每晚一分钟，损害就大三分，卡门不是优柔寡断的人，而她仍然要凝神一刹：“没能将星矛方舟这样的新敌人算上，低估敌人的战力是我的失误，但我承诺过，所有人将凯旋归乡，此事我不容任何任何偏差！舰队，预定执行计划，但，战列舰群听我命令！”
如里斯本号这样，主炮损害过于严重的战列舰从编组中退出！总计四艘战列舰和四艘雅典娜级，后撤前去遮护伤船队，撑开防空网，重舰不擅长应对幽浮小船和鲎形船的飞碟大军我知道，但你们要做的就是用自己的身躯吸引火力，就像庇护方舟对己方一样令对面难受不能进一步——剩下的，等自己把那些方舟轰碎后调头回来援救，今天谁也不会被放弃！
命令确认，立刻执行，战列舰群经过分流，剩余的大队开动引擎全速朝着方舟而去，它们将顶着湮灭炮的重重轰炸，以没有加压的常规离子炮在行进中猛攻而去。这可是战列舰级的离子光束，没有加压火力也猛烈地胜过常规战术核弹，并且随着迫近打击精度随之上升，方舟身上遭遇的猛击成倍提升——但这也是相对的。
湮灭炮的集火比这有过之而不及！就算要把方舟全部吃下，这条路上就得有三五艘沉没。直到现在还没有一艘战列舰被毁是卡门一直打下去的底气，但任何人也休想不付出代价便拿走胜利，就是不知道，到时指挥官看到损失会不会有心情庆祝胜利？星矛方舟，齐齐偏转内核中心的那颗红眼，说是眼睛，但瞳孔的位置在开炮时其实是一条开放的通道，结构如血肉一样塌陷下去，随着倒计时从洞口里已有涌动的能量依稀可见——在最后的一刻，方舟身上爆发了闪耀的光芒！
但这光芒是从方舟的尾部发生的，几乎让人以为湮灭炮爆发错了方向，把引擎当成了炮口。不过，反应过来后可以发现，爆发的闪光是和恒星一样单纯的色彩，并且更加纯粹，朝着宇宙四面八方扩散而去，并且来得快消失地也快，原地没有留下类似升腾的火球一样的东西。
但这样的爆闪并不单独，马上，几乎所有的方舟身上都爆发了相似的爆炸，一下接一下，并且随着时间越显密集！即将释放的湮灭炮不仅未能放出，被破坏的能量反而从打击造成的缺口处泄露出来，当场便有一艘负荷不足爆发成了一颗小超新星！
典狱长号上的卡门瞬间从指挥席上站起来，此时，战列舰齐射的火力才从正面给对方加了把火。预料中的打击没有到来，反而爆发在敌人身上，这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攻击来自何处？！”
传感器尽力运作，但舰载的设备想要穿过热火朝天的战场并不容易，他们未能判断那莫名的攻击从何而来，但探障雷达捕捉到了一个，一批特别的目标。
“长官，侦测到质量极小，但速度达到千分之九c的飞行物，系统识别为陨石...”
“陨石？放屁，回头换了这个无能的蠢物，去找波塞冬做一款真正有用的战斗智能！”卡门司令官走下座椅，她今天第一次说了脏话，不满写在脸上，“能把攻击识别成陨石，迟早有一天被这东西害死——这是炮弹，接近光速百分之一，两千七百公里每秒，我还没见过能打这么快的东西！”
是的，从黑暗的宇宙，不知何处的角落里，飞来了这些精确锁定方舟的橄榄球大小的黑瓷炮弹！黑瓷炮弹全重20公斤，如果以千分之九光速碰撞，等效动能可以达到三万四千吨当量——但，黑子级的输出力可达不到这么大，炮弹是经过质量效应场减重，以约一百克质量飞出的，碰撞动能为173吨当量。
虽然，这也足够制造一场壮观的爆炸，但对方舟这个等级的怪物还不足以有什么致命的威胁，真正的关键在于炮弹里塞下的克级反物质——1g的性价比装在满足需要的同时，也节约了本就昂贵的反物质，对这东西工研部对军方开出的报价每克“12万泰金”，足够一个公民环游人联体验全部观光了，而现在，正有数以百计的“环游船票”飞舞星空，对反应迟钝的方舟狂轰滥炸！
那些烦人的星矛方舟，于此刻感受到了薄弱身躯的代价，只要五次以上的实弹命中就能撕裂身躯，与遭到重点照顾的庇护方舟形成鲜明对比。炮弹狂轰滥炸，轰击令大磨盘失去控制地旋转起来，落入卡门的眼中。
“携带高能爆炸物的实弹，在真空无视衰减的远距离精确打击，好手段！”卡门抬起右手，咬住大拇指的指甲，她以前没这个习惯，“无法轻易判断来源，很可能在极远处，因为方舟航向固定因此做几秒的提前量精确打击？这爆炸物又是什么有这么大的威力？这份投送手段，观测能力...我该怎么对付？”
至少，这些打击是来帮助自己的，那就不要做过多的顾虑。眼见着一艘庇护方舟已经翻过来，露出了圆盘状正面的肚子，卡门绝不放过机会：
“全体，半数炮位，超载射击，瞄准最后两个目标！”
十余艘联邦战舰中，喷发出一道道闪耀光束，但说是光，在飞行过程中这些离子体也膨大起来，如同发酵的面团越鼓越大，那正是临界聚变的能量正在试图挣脱束缚，但它们距离成功还差几秒，因为离子体外层还有强大的磁场约束。
直到它们撞在具体的目标上时，强大的动能同步破开了压缩的磁场，内部的核爆能量终于得以释放！核爆本身的威力与添加的聚变材料有关，考虑到联邦的做派，这些光弹内压缩的力量直接等效一颗战略弹头！
“所以，那就是联邦的核弹光炮？他们什么反应堆能输出几十万吨的能量，难道联邦也掌握了重聚变？”
在全景的舰桥高台上，南北泽上将若有所思，一旁的银白少见正经地做着分析。
【观测结果并非如此，聚变反应是持续进行的，合理的解释是联邦用超压的等离子体融合聚变材料发射，以此避开传统的核弹无法被加速过快的缺陷，同步达成核爆需求。】
ai展示了一个推理的结构图：【工研部进行了模拟演算，这样的聚变效率很可能并不高。产生五十万吨反应，很可能加入了五百万吨+的聚变材料，效率上并不如反物质炮弹——】
“开发气态行星后，聚变材料一个公民的工资就能买一大堆，但一克反物质比我三个月津贴还高，否则为什么核弹还是最高效的武器？”南北泽面色沉定，不为所动，“工研部不妨谦虚一点，包裹这核弹光炮的磁场控制，啊，我想起了，启明星号上那种电磁装甲，用物质中的电磁力锁定来强化防御，我们的科学家不是现在还难以上手复刻吗？”
【您既然想要长联邦威风，我也来帮忙——你果然是迷上那个艾薇儿了！】银白没好气地说，【核弹光炮达到光速百分之八十，那些吃激素长那么大的战列舰恐怕有一条光明石碑那么长的加速道才能这么夸张！射程如果低于五千公里内，齐射时我军根本无法有效规避，除耀斑级正面外所有人联舰船都无法幸存，你高兴了？】
南北泽懒得理会这个ai：“那就提醒我不要去冲联邦舰队正面——方舟状况如何？”
方舟们已经在双方的夹击之下发生崩解，人联第一时间摧毁了麻烦的星矛，更将庇护方舟的后半段身子给打成了筛子。而联邦战舰的炮击从正中心毁灭了这些漂浮宇宙的岛屿，数十枚战略核弹的爆破导致的是重聚变内核如超新星一般的毁灭，无数碎片四散而去，与第九舰队僵持了二十多分钟，造成重大伤亡的主要敌人终于消失，且就在计划刚刚开始执行不就后。
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卡门将军在此坐回了自己的指挥席，她有些疲惫地按着额头上的头带，固定在颅骨上的装置微微闪烁起光芒，开始执行诊断——从作战开始已经花了太长的时间，每一秒指挥官都全神贯注，对任何一个普通人来说，都十分地消耗脑力。
对于卡门来说只是更加，随着提着的一颗心刚刚放下，坐回座椅的她立刻便感觉到头上一阵天旋地转，一股热流从胸口涌起，传到脸上时伴随着头晕，严重的恶心感让她差点一下倾倒在座椅上。
“长官！”
副官吓了一大跳，他和参谋长同时冲上指挥台，但卡门一下直起身子，厉声道：
“我没事！”
声音尖锐，如野兽咆哮，把两名部下都吓了一跳——但话虽然这么说，止不住的头晕让她双手撑住座椅都显得有几分困难，大颗的汗水从额头滑落，咳嗽，伴随着一下干呕，肠胃正在剧烈地收缩！
脑前庭功能失调，伴随植物神经紊乱，以及血压和血糖异常...突然，一抹嫣红从卡门的下巴上流下，落到了胸膛起伏的制服上——太空战是难以见血的，如今是个例外。指挥官有点摇晃的身体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药品，忍着止不住的鼻血，她拧开药品，倒下一颗，又一颗，最后卡门恐怕根本就没管自己到底有多少直接把药送入了嘴里。舰桥的人们，刚才他们还在庆祝胜利，但现在他们都要傻了。
卡门再一次阻止了副官呼唤船医，药物服下后逐渐起效，卡门接过手巾擦拭脸上的血迹，一面喘着粗气地说道：
“调头，支援余部...不要傻站着，做该做的事...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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