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3 章·下坠于悉尼_人联荣光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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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3 章·下坠于悉尼

  天上,又出现了闪光。

  它距离很远,远在天边,在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在南半球与北半球的中间位置——大概吧,这是爱德华在六分仪上大概测出来的。一开始很远,从遥远的所在传来细微的轰鸣,宛若大海上的雷声,随后在几个小时前老船长们在无线电里喊出了那个令人做噩梦的词。

  核爆,他们有人在印尼方向看到了核爆,在大海之上。

  “你在看什么,爱德华,偷懒不干活的崽子,我让你去补网你他妈...快,我们得加紧回去!”

  船长杰哈德是一个光头,并且总是很油亮,夜晚的月光与船桅的电灯打在后脑勺上隔着老远都能晃倒你的眼睛。而且他还不是个好脾气,对手下的船工非打即骂,大家都很怕他。他腰间别着那把上了两道油的手枪,这是船长的权威,而且他手里还捏着一根短棍,不断地敲打着船舷发出让人难受的噪音。

  “马上,船长!”

  虽然他已经把活干完了,但诀窍就是不要说出来,慢了只是挨上几脚,但太老实这样只会给你安排更多的活。少年赤着脚踩过肮脏的甲板,整个脚心都沾满了鱼血和海鱼的黏液,配合上海浪的摇晃一般人很少有能不摔跤的。鱼腥味混合着海风,这略带锈迹的脱网渔船年龄比他们所有人都大,上面还有着公司的标记,但大概也已经在二十年前随着落在悉尼的那颗核弹一起完蛋了。如今这是船主行会的资产,是养活千万澳大利亚人的重要工具。

  这里是南半球,太平洋上最大的岛,澳大利亚沿海。今天这艘捕鱼船回来得比平时晚一点,他们更加深入向印尼群岛的方向,想要去热带鱼场碰碰运气。那里水温温暖,鱼获充足,只是可能要与印尼苏丹国发生冲突,撞上他们的海军那些带自动炮的小艇可就麻烦了,双方已经为渔场打过好几次海战了,彼此仇恨极深,一旦被抓那些印尼人会把澳洲船员剥光给绑在木桩上,让正午的烈阳把人活活晒死,并在这个过程间,他们会把晒落的人皮硬扯下来,然后在伤口撒上海水以此为乐。

  这样的折磨下人可能得哀嚎个两天才死,这太可怕了。爱德华他们不得不小心,可指望不上自己的海军,现在的澳洲已经在此前的几场战斗中被印尼帝国给压得喘不过气来,这个几乎逃过了核打击的岛国可有一亿多人口,如果不是东南亚诸国打成一团,澳大利亚只能守自己的海岸线了。

  战争,二十年前的核大战彻底改变了一切。爱德华听牧师说,战争前的世界是秩序井然的昌盛时代,尽管统治世界的五大国都是北方国度,但澳洲是南方最强盛发达的国家,人人富裕,永享和平。悉尼的大剧院世界闻名,堪培拉在国际中有独特地位——直到核弹落下。

  但核弹并没有毁灭一切,也没那个能力覆盖整个地表,而且因为北方的帝国们一心打击自己的对手,他们南方国家只是顺带。所以他们着手重建,并希望在北方秩序的毁灭后由自己主导新的世界。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么想的可不止他们一个。躲过核打击的国家多如牛毛,大国们根本懒得在第三世界国家浪费精力。而大国崩塌,剩余的国家谁也不再能制造出核武器后,人们才终于明白那句“最坏的秩序好过没有秩序”是什么意思。也许过去大国主导的政治充满不公和欺凌,但没有了他们,整体水平更加低下的小国间便不再有任何底线。

  小国们对大国的怨恨只是表面,根底上,它们和自己周围其他国家,民族,宗教的仇恨才是更多的!因为他们距离更近,那么核战后出现的便是整个幸存文明间的大乱斗,战争理由千奇百怪,但普遍的,在国际崩溃后小国们没有养活自己的产业能力才是关键,一如澳洲向东南亚抢夺渔场,橡胶以及石油。在没有国际秩序的情况下,商贸是不存在平等的,不如武力。

  核战后时间的战争是什么样的?由于剩下的小国完全没有高精尖技术,甚至也缺乏完整工业生产能力,所以战争回到了人力资源为主的时代,有点像一战。小国需要抢夺资源养活人口,便需要更多军队,军队需要人力,便需要更多人口,这个该死的循环令大地上出现了几倍于战前的国家数量,数不清的军阀,暴君,皇帝,苏丹在弹丸大的地方作威作福,和他们相比核辐射与变异生物屁都不是。年轻的小爱德华可能永远都不知道,就在几年前一架穿梭机从东南亚方向飞过,机上有人联理事会的调查团来评估事态,最后他们得出了结论。

  “这个屎坑地球,比beta战争中的myv地球政治生态还要低级。如果我们要管理这里,首先就得和三百个政权开战,面对一千六百多种宗教,超过二十亿文盲以及十亿基因缺陷人口,并需要修复环境,扶贫发展——建议,先从保留较高等文明的聚落开始接触。”

  而小爱德华同样也不知道,根据这个标准人联接触过他们的澳洲委员会,但因为某些关于统治权的原因,他们的委员会始终没有做出明确回应。人联本来也不急,不过就在三个月前,一个惊人的消息让他们这些普通人都知道了。

  一个名为全球防御组织的国际集团又一次建立了起来,那些本该消失于核战争的古老大国突然重新出现,并且这一次要应对全新的威胁——什么威胁并不清楚,但这唤醒了小国们对过往大国支配的记忆,反而引起了十分激烈的抵触情绪。如海对岸的印尼苏丹国这样的国家纷纷发表宣言,要捍卫自己的独立性,绝不再被支配。

  但这个全球防御组织之后也没下文了,就好像这事根本就没发生过一样。那之后生活一切如常,直到流言四起,从前些日子开始,不断有人看见天空有莫名的闪光。

  “动作麻利点!”

  短棍抽在爱德华屁股上,也让他将手里水桶的水泼了出去。清水冲洗污垢,少年们用力地拖着甲板,杰哈德巡视一圈后又回到舱室里,小鬼们和老船员们回望一眼,手里的动作也就马虎了起来。他们不时地张望,就在刚刚不久,天边的闪光消失了。

  “北边又在打核战争了吗?”

  “核弹是撒旦的魔力,它就像诱骗亚当夏娃时一样,将核武器这个有毒的苹果给了人类。都是因为北方的异教徒,他们不再信奉基督的荣光,所以为自己招来了惩罚。”

  有人信誓旦旦地说,人们在胸口画着十字,共同祈祷一声。这种时候就算船长看见也不会有什么,苦难的岁月里,信仰是支撑他们的依靠。而小爱德华不由得多问一声:“天上是怎么回事呢?”

  “撒旦又来了。”老船员的脸饱经风霜,他看起来很老,但其实才三十岁,因为年岁从而有智慧,“那是大天使米迦勒率领主的军团在与恶魔们对抗,要相信,正义一定会战胜邪恶的。”

  所有人一起咏唱:“阿门。”

  小爱德华对此不再有疑惑,所以他们继续干活。今晚没有起风,船帆都收了起来,所以全靠柴油机。他们已经能看到远方大陆上的星星灯火了,指引港湾的灯塔向外放出光明,见此的船员们无不振奋。不知道是谁起了头,他们开始唱起船歌,一句接一句,一个接一个,小爱德华抬起头来,他望向灯光,只感觉自己的心都被照亮了。

  但才不是,照亮他的是头顶的天空——光明打破了夜的漆黑,爆发性的闪光从大气层上空照射进来,并显得越发强烈,好似朝阳突然在天边跃出似的,让整个世界,包括海平面都亮了起来,泛起的光芒好像白天,这一不可思议的景象极大地震撼了这些船员们,并压过了对于返航的欣喜。

  “圣母啊,那是什么?”

  天边光芒持续了整整一分多钟,尽管听不到声音,但一定有什么极为重大的事发生了。等到光芒散尽时,惊讶的船员们都还没有回过神来,他们彼此激动地讨论着刚才的景色,与这相比,此前他们所见到的都不算什么。至于这到底发生了什么,当然不会有人真的相信是天使和恶魔,但既然不是,那可能是更糟的东西。小爱德华眼尖,他能看到海面遥远的鱼群,如今也第一个看见如星星般在天空亮起的一个白点——那是流星,他见过,不过比一般的流星要大许多,而且速度也很快,它略带倾斜的角度,周身有一圈白色的光晕,尾巴拖得很长,就像一个大扫帚。

  但问题就在于这彗星似乎有点太醒目了,没一下许多人都看见了它,随后就看到这东西的下坠点不似平日所见的流星那样的角度,它不是从天边划过,而是从天上坠落!坠落往自己的位置,不知为何,他们总觉得这彗星在向着自己过来!

  “船长!”

  杰哈德老早就从船舱里跑了出来,看到这场面也是惊讶地不行,但他还在骂着:“有什么好看的,这天空这么宽广,看什么都像朝着你来的似的...回去干活!”

  谁都希望这不是真的,但人们的眼睛就难以再从彗星上收回来了。流星进入了大气层最厚重的部分,剧烈的摩擦让它越发明亮,从一颗闪耀的星星最后到和天边的月亮一般大,最后在自己的视界里占据无法回避的一半,只用了不到几分钟。而到这时就算刻薄的船长也都变了脸色了,因为那哪里是一颗流星,分明是一座大山从天上掉下来了!

  一公里多长,数百米厚,半圆的莫名之物以自由落体从地球轨道上坠下,它的表面还残留着人联舰炮所轰击出的裂口,大量的水分从它内部蒸发出来形成无比壮观的慧尾。被要塞舰队击毁于轨道上的外星母舰完全失去了动力,但它坚硬无比的外壳无惧着大气的灼烧始终维持完整,而这也带来了灾祸——因为这个经过评估,总质量大约为七亿公吨,又被打掉大约两亿多吨质量的东西在穿过大气时没有被灼烧掉质量,也没有碎裂分散来减少单次撞击的威力!经过地球引力的加速,在下落的最后阶段它的速度已经达到了四公里每秒

  人联舰队在战斗结束后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但要塞舰队已经没有多余的火力和时间来摧毁这个巨大的太空垃圾。他们将这份情报传达给了地面指挥部——罗曼诺夫中将受理了此事,然后得出了很遗憾的回答。

  “地面部队同样没有足够的火力来摧毁这一残骸,它太大也太快,没有时间调遣那么多核弹,而裂解炸弹十分地珍贵。”

  更何况,经过海德拉的分析,这个残骸的落点最后指向没有任何卫军部署的南半球,就更不能吸引中将的兴趣了。

  “三号地球地质空腔主要分布在亚欧大陆,北美的地下空腔都是独立的,与南方并不相连,因此质量撞击不会影响我们系统的安全,所以,不用担心。”

  这段音频被军事网络准确地记录,但在这场战争后,主管全部军事通讯的信息安全部门将罗曼诺夫的这段音频永久抹去,并不被任何战史研究所知晓。但历史将永远记住一场发生在第三地球的巨大悲剧,在经过了“舰队阻击未果”后,异形战舰最后落在了大洋洲大陆东海岸处,一个名为悉尼,在二十年前被核爆所摧毁,但之后又在废墟上简单重建的城市上。

  白色贝壳略有残缺,并在多年前被核子火焰所熏黑,可是这歌剧院依然挺立海岸,作为南地球的象征它挺过了上一次灾难,但躲不了这次浩劫。在这个夜晚,无数人尚在梦境,只有少数人被天上的光明所惊动。他们甚至没有听到声音,因为下坠物的速度远超音速,因而一切都在这一瞬间发生——

  少年爱德华和所有的船员们都呆呆地看着巨型流星坠落,它正落在自己等人要返航的港湾。刹那间,光明吞噬了一起,它刺痛人的眼睛令船员们不得不回过头去,并在十几秒种后,一股比音速还要快百倍的风,也就是冲击波从远方吹来,将他们和这艘船撞在空气璧上,拍成一堆碎肉。

  一颗无比巨大的火球在澳洲大陆东边升起,刹那间天崩地裂,冲击波横扫的同时,往西,大地连环碎裂,巨大的陷坑能崩裂山丘,地震冲击从一端到另一端,即便是百千公里外无数野兽也被惊动。而往其他,冲击波在悉尼的海面上炸出一个恐怖的大坑,汹涌的海水卷起滔天巨浪,一圈一圈,排山倒海推起太平洋的波澜向远方冲刷而去。海啸没多久就抵达了最近的岛国新西兰,将这个核战中的避世净土给冲刷一遍,数百万人为之席卷。

  而真正关键的是整个澳洲大陆的地质板块受到冲击,这次撞击力量总和超过核大战的全部当量,并以动能的方式借大地挤压进地壳。尽管表面的冲击只是将澳洲大陆的一角给抹除,但隐形的地质运动已经开始向外辐射。就在撞击发生后,万岛之国印尼无数人在被远方邻居发生的一切而茫然惊醒时,这些当地人也得到了噩耗,他们家园附近几乎所有的火山,无论是死是活突然间便进入了发射状态。

  山口浓烟滚滚,沸腾熔岩倾泻而下,当地人并没有有认知地参和进一场星际战争,但战争自会找他们而来。从危险的火山区连夜逃命是一件事,但就在躲过火山灰和岩浆的人们在深夜中还没喘上一口气时,他们发现自己的头顶不知何时飞过来许多庞然大物。

  这些是真正的巨大怪物,您见过飞机吗?巨大的飞机能有好几十米长,如同飞在天上的一座大楼,但都无法和这些东西相比。惊慌的人们是在夜晚遭遇这些东西的,它们从天上而来,一开始,只是周身一圈幽绿色的轮廓如同极光,那是鲎形船喷发的粒子引擎灼烧大气产生的效果。光华衬托着一个鲎形的巨大身影,它飘在人们的头顶,飘在城市上方遮蔽住一片天空,前端眼睛一样的东西发着渗人的光,无情地俯瞰地面。

  多么巨大啊,比人类所见过的任何船只都要大,可它却飞在天上!在群岛最大的城市上就飞来了好几只鲎形船,凄厉的防空警报第一次在整个岛屿上响起,人们惊恐地从家中跑出,军队向巨型飞船射出古老的高炮,但全然无用,这些四百米长的飞船前端的眼睛喷发出灼热的光束,强光横扫都市,将楼房拦腰斩断,将被光芒笼罩的人烧成蒸汽!

  然后,从飞船上掉落下一个又一个舱荚,飞出一架又一架在电影里才见过的飞碟。舱荚里爬出的都是闻所未闻的怪物,它们对眼前的一切大开杀戒,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永远不再知晓——

  这一日,在外星飞船抵达地球的12个小时后,在人联阻止敌人大规模空投的天空战役宣告失败后,外星人的军队开始正式向着整个第三地球的人类大规模定居点发起进攻。没人知道目的和缘由,就好像程序一样它们自动地做着这些事。

  但卫军防御中心对此进行了分析,他们认为这些出现在澳洲和东南亚的外星人是因为坠毁的母舰而去的,对当地进行的攻击很可能只是顺带,证据在于绝大多数鲎形船目标都朝向东亚内陆。但不久后卫军指挥部接到全球防御组织的信息,曾经拒绝加入组织的许多国家在遭到阿尔法攻击后向组织发出求救与加入组织的请求,这一范围涵盖东南亚和南美各地,并有扩散的趋势。

  这一特征很快引起注意,敌人的行动似乎不再统一,如同缺乏统一规划。其力量有局部分散的趋势,虽然同样有带来灾害扩散的特点,并且不排除这另有深意,但依然让卫军的指挥层认为,敌人有失去指挥中枢的嫌疑。

  战况复杂,没有人敢打包票。对于来自防御组织的求助,卫军指挥部经过商议,对全部求救信号予以回应。

  内容不多,以至有些空洞,那便是一句话:“坚持住,支援随后就到”

  但指挥部却似乎并非讲述空话,因为在需要坚持多久时,他们除了给与关于如何应对外星人的资料和情报外,还给出了一个非常明确的数字。

  13天零13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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