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哨兵之眼
“现在转播另一条消息，工研部纳米医疗项目负责人近日公开了有机纳米手术机器人的第三期临床试验报告，在报告中，总共一千四百名受试者在接受了手术治疗后状态反应良好，后续观察已进入第二阶段，其中百分之九十四的受术者已经实现了完全康复，回归了正常生活。”
“有机纳米手术机器人与传统手术的最大区别在于，它并非体表侵入式的外科手术，工研部将其称之为融合式手术——有机纳米机器人往往呈现一种半凝固的溶液状，在激活后使用导管等方式注入人体，在专业人员的控制下微机器人可以一部分替代损害器官的细胞组织来进行功能模拟，修补破损组织和血管，并清理污染物和感染组织。”
“此类新式纳米机器人的激活周期为18小时，并且可以参与组织代谢与细胞替换，虽然其还不能完全替代干细胞器官再造，但却能成为周期较长的器官再造手术中间过渡的优良选择。并且由于它的及时性，使得在类似时间紧迫的急救工作，战地医护中运用前景十分广阔，而社会层面相信，第三期试验的成功对于其在应用市场上获得广泛认可有巨大的积极影响。”
屏幕上的公网新闻还在播报，一个又一个屏幕，一个个又一个不同的节目，带来文明中最新鲜的消息。虽然柯伊伯带严格来说还并没有离开太阳系的范围，但从这里想要和文明进行通信已经需要用上超光速通讯浮标了——工研部的科学家们给它取了个“光通信质量中继器”，就处在这座监视哨站的顶端，如此他们可以快速获知文明内部的消息，而来自他们的警告也将立刻传递给整个文明。
这里是哨兵之眼，整个人联最孤独的岗位，没有之一。
“别动...嘿，中了！”
伴随着肩膀上重重的后坐力，电磁反推器将马提尼上半身撞得晃了起来，他手里的步枪——温彻斯特1886发出清脆的模拟枪声，就差冒出一股白烟了。修尔哈哈大笑着拨动杠杆，里面跳出一粒黄铜子弹，叮当着滚落万向跑步机的边缘，沿着波度掉进一个漏勺，里面已经装了一打模拟子弹了。
监视员修尔摘下头上的目镜，回归现实，但依旧难掩高兴之情：“多尔西老兄，我觉得外太阳系区我已经找不到对手了，我再次刷新了记录！你真应该看看战斗回放，我是怎么完成五百米外的机瞄狙击的！”
空间站的监控室内，在数十个显示着不同数据的屏幕之间，一个男人，大概就是多尔西打着哈欠把头扭过来：“该死的混蛋，你中了什么...说好了二十分钟，你都玩了大半个小时了，什么西部游戏，让你这么上瘾？”
“《猎人·对决》，最新款体感游戏，不需要全息室，只要定制它的专用模拟武器——土星圈都有经销商，所以包邮哦。”
马提尼把自己的模拟枪珍惜地放入个人储物柜，再把一堆黄铜子弹给打包起来。这个大厅空荡荡地，目前这一层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这全景观测室，除此以外就是一堆观测仪器——中间夹杂着马提尼购置的多款游戏机，多尔西的书架和一个日光浴装置。虽然这里是工作场所，但在哨兵组织里，一切都是默许的。
马提尼拍了拍手，大厅里响起了轻柔的音乐，并且周围巨幅落地玻璃的遮蔽也缓缓打开了起来，如同揭开一场大幕。星空的光，在经过了有害射线过滤后从周围的玻璃当中照射进来，这是真正的光，不是全景屏幕那种模拟的影像。马提尼和多尔西两人恍惚间直面着周围的漫漫星河，七彩的星云距离他们可能有几千几万光年遥远，但是却又好像近在咫尺——太阳也在，muv太阳系，他们的家乡，文明的中心就在他们身后，而孤独的哨兵们位于文明与荒芜的边界。
“不论看多少次，我都会想起第一次看见这景象时的心情。”
马提尼拖了一块瑜伽垫放在身下，他以打坐的姿态凝望星河，从大厅的天花板上垂下了天文望远镜的观测口，这座太空站本身的主结构就是一座大型的望远镜，不过大部分都不需要人来操作，所有的数据，可疑的或者正常的都已经记录并显示在了显示屏中，ai会进行分析的，人员只需要做统筹就可以了。
“我就是被那时第一次看到这美景而感动，才昏了头选择来这里工作。”
马提尼将观察镜拉到自己眼前，他们是一群人联的天文学工作者，最主要的一项工作是对降沉宇宙进行观测。由于降沉现象可能比人类意识到的更早发生，并且不同区域由于降沉时间以及光的飞行时间不同，有的区域往往需要好几年才能完全展现。对此，视野的开拓当然首先应该由舰队进行主动的探索，但是百分之九十情报的收集都依靠被动式的观察——哨兵之眼，这个名称寓意着很多，他们是一个系统，由可能数百个深空观测站分布于人联疆域的各个角落，每个地方从不同的角度获取的信息组合在一起，最后才成为人联对降沉宇宙进行认知，构建星图的信息来源。
“来了之后我才知道，美丽的风景，自由的时间，不被打扰的个人空间，这些东西全都有，但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马提尼没有说完，正在观看人联星运会选拔赛转播的多尔西就接了上去。
“没想到的是，这里除了这些，就什么都没有了...你不要总是抱怨，再有一个月我们就能有三个月的假期回老家，所作所为嘛，起码对得起咱们领的薪酬吧，你在文明内部可领不到这么高的补贴！”
在这间广阔空旷大厅的中间，有一个垂落下来的全息星图。它的上面准确地模拟着观测的结果，一个微缩版的星云浮现其间，它有着暗红混合橘黄的色调，与马提尼肉眼看见的景色如出一辙——这就是如今被人联取名为“血玉”，或者“红宝石”的星云，也就是人联的所在之处，细看其中，象征人联三大主星系的光点熠熠生辉。
红宝石星云的宽度大约有四千光年，而厚度大约有两千光年——看起来是一个扁扁的柱子，但这是一种不恰当的形容。不过，红宝石星云又属于一个更为庞大星群的一部分，这个星团是目前人联所能观测的极限，它的规模没有过去的本星系群大，但是多达数个河系以一种堪称“危险”，差点就要“撞上”的距离靠在一起，而有趣的是，红宝石星云大约就处在这样的星团之间。
不过，说是处在中间一副十字路口的模样，但那是以宇宙的尺度来说罢了。对于人类而言，星团间的距离数以十万光年来算，掌握超光速根本就不代表什么，这些距离依然是令人心生绝望的。
渺小的文明，不必看得那么高远，他们只需要盯紧自己眼前的一切便已足够——“假期？我的好兄弟，如今的文明内部，可是在进行着战备的啊。”
马提尼的眼睛一直放在观测之中，随着他的操作，在外面，太空站顶端的“大型多联天文观测组件”也微微调整着角度。说是天文观测，但哨兵之眼也担任着人联安全警戒的重任，因为作为一个功能完备，并且驻扎有受过培训专业科学家与辅助ai的太空站，其预警功能的判断能力也是更高于常规军事监测站的——有一个广为流传的错误概念，那就是军事科技是最先进的其他是其次，错，军事技术要求的是最成熟最可靠，真要说最先进毫无疑问永远属于科学实验室。
哨兵之眼系统除了过去寻常的光学，辐射与电磁波等探测方式，还拥有一部大型引力波探测器，它的优点在于能够从无数天体释放的引力杂波中分析出较为精确的类别。可这些都还不是最先进，这座空间站内还有一种观测方式，它与空间站中央的零素核心一同串联，在过去，它被称之为“玄学”，是痴人说梦，而在现在，它被称之为“心能视界”——或者一个更科学的名称，“暗能量”探测。
很难和人说明暗能量探测的原理，以及过程，绝大多数时候观测者能够从中得到的都是意义不明的信号，甚至难以归类为数字。有人说，这是一种灵魂探测器，只对生人产生效果，所以但它读取出有序信号时就说明发现东西了——这听起来更玄学了不是吗？所以观测员们只是将它交给ai来打理，对于所谓暗能量他们敬而远之。
关于暗能量的本质，人联科学界的争论胜过你说见过的任何一场网络撕逼，许多种经过或没经过验证的猜想，流程与分析共同存在，就像人们对“生物异能”这一跨时代产物的理解一样，目前还没有一个定数，所以不再赘述。不过有一点值得一提，那就是以香月夕乎博士主导的“超越”研究所的派别认为，人联至今未能破获大一统力场，除了量子力学和弦理论的大片空白之外，博士相信对于暗能量的研究很可能会揭示宇宙四大基本力更深处的奥秘——进一步完善基本力体系。多么远大的理想，如今的时代，在人联，无疑是求知者的天堂，不受限制和约束的理论研究让这个文明进步的速度突飞猛进，日新月异。相对比起来，马提尼和多尔西虽然是天文学领域的人，但他们自认自己没有足够的创造力来成为学术的大师，他们更像是在科学领域的打工人——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人联社会是宽松的，充满热情和干劲的人很多，一个文明当然需要发奋的推进者，但也同样需要愿意坚守岗位平静度日的普通人...不过说起平静度日，最近的局势可不怎么平静。
“它们会出现吗？那些阿尔法？”
多尔西面色难掩担忧，这位学者一直在关注人联公网的新闻。不仅如此，他们整个项目组在不久前都接受了一整套的训练，关于对可能出现的敌情的侦查，以及敌情的上报都进行了预案以及多次的演习，现在整个文明的压力都落在了他们这些远地监察员身上...不，不止，真要说那应该是南北泽将军率领的先驱探索舰队——如今改名为“复仇女神”舰队了，向谁复仇这点毋庸置疑。
第五地球的遭遇震撼了人联，舰队可谓惨重的损失令人揪心，再不关心时事的人也都无法不去关注这其中的过程，更别提muv地球的人们可是吃够了“外星敌人”的苦头，所以反应特别积极了。从那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快四个月，社会已经发生了许多变化，虽然普通人还在过着日常的生活，但这些日子从主星系向其他地界发送的战舰就没有停过。
“这些日子，人联已经把周边所有的星系都搜索了个遍，每个星系都投放了许多哨站，复仇女神舰队的巡逻部队更是每个星期起航一支编队，已经确认外星人没有到过这些星系，甚至是地铁地球与第五地球之间的宙域也都进行了初步侦查，还是没有发现。”
这点在人联看来是挺奇怪的，因为文明的扩张理当随着周围的星系进行蔓延，即便是人联还顾不过来的地盘，也会修建部署自动化哨站以作监视和领地的主权宣示。这不是人联特殊，而是根据逻辑任何文明都应当有相类似的举措。目前人联内部较为认同的一种解释是——外星人阿尔法应当是由于降沉从而还未来得及进行太大规模的扩张，其中还有关于其水生特征所带来的的一系列解释。当人联从一开始的紧张中脱离出来后，理智的声音就占据了高地。
“你听说过那个吗？外星人阿尔法的母星可能来自于人联疆域之外更为遥远的地方，所以侦查必须越过第五地球进入星云的更深处，并且还得考虑到降沉后光的迟滞。所以，阿尔法可能眼下最接近人联的地盘便是被占领的第五地球，它们恐怕都还没过来——”
“从第五地球到人联，最近的路可是要过第三地球的...我听说那里已经被建成了一个要塞了不是吗？外星杂种要是敢过来，我相信它们一个都别想活着过来。”
就算是过了第三地球，那么其实进入的是锡拉星系的防线。
“有星门相连，三大主星系的舰队就可以汇集成一股绳，有灭星者奥利维亚统帅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大厅的另一边传来了声音，空间站工程主管维特利端着一个托盘过来，托盘上放着三杯热巧克力。这样的举动令人暖心，维特利和他们干杯，然后瞧了瞧满屏幕的指数：“这是又有一波小行星吗？”
“每天都有无数场小行星雨，我的朋友，毕竟和很多人想象的不同，宇宙无垠但没有想的那么空旷。即便是在星系之外的黑暗空间里，也指不定有多少流浪的黑暗行星，咱们不是也有一些站点就建立在黑暗行星上吗？”
虽然指数略有升高，但一切都还在正常的范畴中，所以还不值得太过关注。反倒是对于同僚的话：“令人担心的事情是，从来都没有规定星际航行必须从一个星系到另一个星系，宇宙是开阔开放的，官方已经说明在地球上发现了外星飞船，说明它们早就找到我们了！”
“那它们为什么不过来？算起来也有将近一个世纪，既然它们的侦察兵一个世纪前就到了，为什么现在它们却出现在第五地球？即便是以直线从那边过来也有将近六十多光年啊，偏差也太远了吧？”
这可真是...挺远的，以人联的航行速度都需要接近大半年的时间，一般这个距离人联会选择修星门，就像ueg战争期间那样，提前两年准备一朝开门！但，外星人能建造星门吗？
“都听我说，要我觉得啊，这帮外星人可能因为降沉所以迷了路，结果它们运气好居然遇到了第五地球！它们可能一开始是朝着咱们星系来的，但瞎猫撞上死耗子以为到了地，所以我们这里其实是安全的——你们说有没有这种可能？”
这么说，确实非常，非常地有道理，念头一旦想通很多事情就变得轻松了起来，三个人谈笑着，从放假后准备回哪里玩聊到了今天的晚饭——空间站有充足的补给，还有一个生态仓，除了肉类大家也都能吃到新鲜的食物。再过两个小时，对今日的观测做分析报告，叫醒轮班的伙伴，他们将有16个小时自由安排的时间。
临别，马提尼开了个玩笑：“工程站长，请你务必确保咱们的逃生飞船处在最优状态，这样一旦发现外星人大军的动向我们就可以以最快速度到你那去。”
“随时准备，先生们。”
“那我真是迫不及待了。”马提尼乐了，“虽然说出来挺卑鄙，但在这一刻我甚至希望这些外星人出现，这样我们就能提前回家了。”
“别说这些蠢话，记得我们从一个星期前就跟踪的那批大质量小行星群吗，探测船已经提前出发了五天，从计算上应该就要接触了。”
“要进行撞击测试吗？”
“不，是地质勘探，搞不好上面有点黄金或者稀土。”
“或者零号元素？我希望是，这样作为资源发现者我们也能有奖金呢。”
探测飞船是一种搭载vi的自动化无人小艇，它没有ftl能力，但由于提前五天发射如今也飞出了大约十个光分的距离。这个距离无论是传输数据或者传达指令都需要十分钟，一个来回就是20分钟，因此判断必须提前，并且大部分工作都将由机载vi来完成，拒绝非必要通信。
探测艇的智能会自己完成分析，沿途有中继卫星存在因此激光能够准确地将数据传回来——至于为什么要忍受这样的延迟，想来是不知道量子通讯的成本，以及，太空站每天都可能放飞数十架探测艇，这片柯伊伯带到处都是飞往太阳系的流星雨。
这段时间他们已经在柯伊伯带发现了数颗质量不下于火星的黑暗星体，进一步拓宽太阳系的边界了。
“卫星连接正常，激光通讯阵列角度校正，预备备案相关数据。”
从时间上来说，此时已经接近星体群的探测艇应该已经开始释放所携带的无人机去依附流星来完成地质探测了，约定的时间即将到达，他们已经做好准备——3.2.1，嗯，没有传来信号。
“发生延迟。”
观测员停顿了一下，他稍作等待，但时间超过了一分钟。
延迟很正常，但超过一分钟的延迟就不正常——探测艇的vi功能十分全面，即便遭遇意外至少也能传来故障报告啊？
“v-70号探测器失联，五号预案，命令中继卫星发出信号！”
一道光束从空间站上照射了出去，这道光将经过卫星的中继一路到最近的一颗卫星转为一连串的控制信号，以尝试与失联的小艇取得联系。光过去都要十分钟，所以他们想要等到结果便是20分钟后了——这段时间足以让他们立刻调出十光分外那片区域的全部监控信号，目前来看，一切正常，根据一周前的观察那只是一群速度很快，被太阳系引力捕获的大型陨石群而已。
但，我们需要知道观察员见到的最近的讯息都是十分钟前的光——而就在他们忙着分析的时候，最新接收到的光终于揭示了一些东西。
一道亮点，在宇宙中，与群星相比微不足道的光点出现在了观测当中。
它只有一瞬间，但是却向人们揭示了一切。探测艇的vi是高度智能的，只要不是在一瞬间被毁掉，它都应该及时传回消息，而现在，我们大约知道它就是在一瞬间被毁掉的了。
“我们刚才，发出了一道主动的讯息是吗？”
多尔西先生面色惨白，而警告亮起的红灯又将这白色照亮成了红色——但都没有关系了，他们现在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向总部发出警告...a级状况，这是a级状况，它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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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机纳米手术机器人与传统手术的最大区别在于，它并非体表侵入式的外科手术，工研部将其称之为融合式手术——有机纳米机器人往往呈现一种半凝固的溶液状，在激活后使用导管等方式注入人体，在专业人员的控制下微机器人可以一部分替代损害器官的细胞组织来进行功能模拟，修补破损组织和血管，并清理污染物和感染组织。”
“此类新式纳米机器人的激活周期为18小时，并且可以参与组织代谢与细胞替换，虽然其还不能完全替代干细胞器官再造，但却能成为周期较长的器官再造手术中间过渡的优良选择。并且由于它的及时性，使得在类似时间紧迫的急救工作，战地医护中运用前景十分广阔，而社会层面相信，第三期试验的成功对于其在应用市场上获得广泛认可有巨大的积极影响。”
屏幕上的公网新闻还在播报，一个又一个屏幕，一个个又一个不同的节目，带来文明中最新鲜的消息。虽然柯伊伯带严格来说还并没有离开太阳系的范围，但从这里想要和文明进行通信已经需要用上超光速通讯浮标了——工研部的科学家们给它取了个“光通信质量中继器”，就处在这座监视哨站的顶端，如此他们可以快速获知文明内部的消息，而来自他们的警告也将立刻传递给整个文明。
这里是哨兵之眼，整个人联最孤独的岗位，没有之一。
“别动...嘿，中了！”
伴随着肩膀上重重的后坐力，电磁反推器将马提尼上半身撞得晃了起来，他手里的步枪——温彻斯特1886发出清脆的模拟枪声，就差冒出一股白烟了。修尔哈哈大笑着拨动杠杆，里面跳出一粒黄铜子弹，叮当着滚落万向跑步机的边缘，沿着波度掉进一个漏勺，里面已经装了一打模拟子弹了。
监视员修尔摘下头上的目镜，回归现实，但依旧难掩高兴之情：“多尔西老兄，我觉得外太阳系区我已经找不到对手了，我再次刷新了记录！你真应该看看战斗回放，我是怎么完成五百米外的机瞄狙击的！”
空间站的监控室内，在数十个显示着不同数据的屏幕之间，一个男人，大概就是多尔西打着哈欠把头扭过来：“该死的混蛋，你中了什么...说好了二十分钟，你都玩了大半个小时了，什么西部游戏，让你这么上瘾？”
“《猎人·对决》，最新款体感游戏，不需要全息室，只要定制它的专用模拟武器——土星圈都有经销商，所以包邮哦。”
马提尼把自己的模拟枪珍惜地放入个人储物柜，再把一堆黄铜子弹给打包起来。这个大厅空荡荡地，目前这一层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这全景观测室，除此以外就是一堆观测仪器——中间夹杂着马提尼购置的多款游戏机，多尔西的书架和一个日光浴装置。虽然这里是工作场所，但在哨兵组织里，一切都是默许的。
马提尼拍了拍手，大厅里响起了轻柔的音乐，并且周围巨幅落地玻璃的遮蔽也缓缓打开了起来，如同揭开一场大幕。星空的光，在经过了有害射线过滤后从周围的玻璃当中照射进来，这是真正的光，不是全景屏幕那种模拟的影像。马提尼和多尔西两人恍惚间直面着周围的漫漫星河，七彩的星云距离他们可能有几千几万光年遥远，但是却又好像近在咫尺——太阳也在，muv太阳系，他们的家乡，文明的中心就在他们身后，而孤独的哨兵们位于文明与荒芜的边界。
“不论看多少次，我都会想起第一次看见这景象时的心情。”
马提尼拖了一块瑜伽垫放在身下，他以打坐的姿态凝望星河，从大厅的天花板上垂下了天文望远镜的观测口，这座太空站本身的主结构就是一座大型的望远镜，不过大部分都不需要人来操作，所有的数据，可疑的或者正常的都已经记录并显示在了显示屏中，ai会进行分析的，人员只需要做统筹就可以了。
“我就是被那时第一次看到这美景而感动，才昏了头选择来这里工作。”
马提尼将观察镜拉到自己眼前，他们是一群人联的天文学工作者，最主要的一项工作是对降沉宇宙进行观测。由于降沉现象可能比人类意识到的更早发生，并且不同区域由于降沉时间以及光的飞行时间不同，有的区域往往需要好几年才能完全展现。对此，视野的开拓当然首先应该由舰队进行主动的探索，但是百分之九十情报的收集都依靠被动式的观察——哨兵之眼，这个名称寓意着很多，他们是一个系统，由可能数百个深空观测站分布于人联疆域的各个角落，每个地方从不同的角度获取的信息组合在一起，最后才成为人联对降沉宇宙进行认知，构建星图的信息来源。
“来了之后我才知道，美丽的风景，自由的时间，不被打扰的个人空间，这些东西全都有，但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马提尼没有说完，正在观看人联星运会选拔赛转播的多尔西就接了上去。
“没想到的是，这里除了这些，就什么都没有了...你不要总是抱怨，再有一个月我们就能有三个月的假期回老家，所作所为嘛，起码对得起咱们领的薪酬吧，你在文明内部可领不到这么高的补贴！”
在这间广阔空旷大厅的中间，有一个垂落下来的全息星图。它的上面准确地模拟着观测的结果，一个微缩版的星云浮现其间，它有着暗红混合橘黄的色调，与马提尼肉眼看见的景色如出一辙——这就是如今被人联取名为“血玉”，或者“红宝石”的星云，也就是人联的所在之处，细看其中，象征人联三大主星系的光点熠熠生辉。
红宝石星云的宽度大约有四千光年，而厚度大约有两千光年——看起来是一个扁扁的柱子，但这是一种不恰当的形容。不过，红宝石星云又属于一个更为庞大星群的一部分，这个星团是目前人联所能观测的极限，它的规模没有过去的本星系群大，但是多达数个河系以一种堪称“危险”，差点就要“撞上”的距离靠在一起，而有趣的是，红宝石星云大约就处在这样的星团之间。
不过，说是处在中间一副十字路口的模样，但那是以宇宙的尺度来说罢了。对于人类而言，星团间的距离数以十万光年来算，掌握超光速根本就不代表什么，这些距离依然是令人心生绝望的。
渺小的文明，不必看得那么高远，他们只需要盯紧自己眼前的一切便已足够——“假期？我的好兄弟，如今的文明内部，可是在进行着战备的啊。”
马提尼的眼睛一直放在观测之中，随着他的操作，在外面，太空站顶端的“大型多联天文观测组件”也微微调整着角度。说是天文观测，但哨兵之眼也担任着人联安全警戒的重任，因为作为一个功能完备，并且驻扎有受过培训专业科学家与辅助ai的太空站，其预警功能的判断能力也是更高于常规军事监测站的——有一个广为流传的错误概念，那就是军事科技是最先进的其他是其次，错，军事技术要求的是最成熟最可靠，真要说最先进毫无疑问永远属于科学实验室。
哨兵之眼系统除了过去寻常的光学，辐射与电磁波等探测方式，还拥有一部大型引力波探测器，它的优点在于能够从无数天体释放的引力杂波中分析出较为精确的类别。可这些都还不是最先进，这座空间站内还有一种观测方式，它与空间站中央的零素核心一同串联，在过去，它被称之为“玄学”，是痴人说梦，而在现在，它被称之为“心能视界”——或者一个更科学的名称，“暗能量”探测。
很难和人说明暗能量探测的原理，以及过程，绝大多数时候观测者能够从中得到的都是意义不明的信号，甚至难以归类为数字。有人说，这是一种灵魂探测器，只对生人产生效果，所以但它读取出有序信号时就说明发现东西了——这听起来更玄学了不是吗？所以观测员们只是将它交给ai来打理，对于所谓暗能量他们敬而远之。
关于暗能量的本质，人联科学界的争论胜过你说见过的任何一场网络撕逼，许多种经过或没经过验证的猜想，流程与分析共同存在，就像人们对“生物异能”这一跨时代产物的理解一样，目前还没有一个定数，所以不再赘述。不过有一点值得一提，那就是以香月夕乎博士主导的“超越”研究所的派别认为，人联至今未能破获大一统力场，除了量子力学和弦理论的大片空白之外，博士相信对于暗能量的研究很可能会揭示宇宙四大基本力更深处的奥秘——进一步完善基本力体系。多么远大的理想，如今的时代，在人联，无疑是求知者的天堂，不受限制和约束的理论研究让这个文明进步的速度突飞猛进，日新月异。相对比起来，马提尼和多尔西虽然是天文学领域的人，但他们自认自己没有足够的创造力来成为学术的大师，他们更像是在科学领域的打工人——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人联社会是宽松的，充满热情和干劲的人很多，一个文明当然需要发奋的推进者，但也同样需要愿意坚守岗位平静度日的普通人...不过说起平静度日，最近的局势可不怎么平静。
“它们会出现吗？那些阿尔法？”
多尔西面色难掩担忧，这位学者一直在关注人联公网的新闻。不仅如此，他们整个项目组在不久前都接受了一整套的训练，关于对可能出现的敌情的侦查，以及敌情的上报都进行了预案以及多次的演习，现在整个文明的压力都落在了他们这些远地监察员身上...不，不止，真要说那应该是南北泽将军率领的先驱探索舰队——如今改名为“复仇女神”舰队了，向谁复仇这点毋庸置疑。
第五地球的遭遇震撼了人联，舰队可谓惨重的损失令人揪心，再不关心时事的人也都无法不去关注这其中的过程，更别提muv地球的人们可是吃够了“外星敌人”的苦头，所以反应特别积极了。从那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快四个月，社会已经发生了许多变化，虽然普通人还在过着日常的生活，但这些日子从主星系向其他地界发送的战舰就没有停过。
“这些日子，人联已经把周边所有的星系都搜索了个遍，每个星系都投放了许多哨站，复仇女神舰队的巡逻部队更是每个星期起航一支编队，已经确认外星人没有到过这些星系，甚至是地铁地球与第五地球之间的宙域也都进行了初步侦查，还是没有发现。”
这点在人联看来是挺奇怪的，因为文明的扩张理当随着周围的星系进行蔓延，即便是人联还顾不过来的地盘，也会修建部署自动化哨站以作监视和领地的主权宣示。这不是人联特殊，而是根据逻辑任何文明都应当有相类似的举措。目前人联内部较为认同的一种解释是——外星人阿尔法应当是由于降沉从而还未来得及进行太大规模的扩张，其中还有关于其水生特征所带来的的一系列解释。当人联从一开始的紧张中脱离出来后，理智的声音就占据了高地。
“你听说过那个吗？外星人阿尔法的母星可能来自于人联疆域之外更为遥远的地方，所以侦查必须越过第五地球进入星云的更深处，并且还得考虑到降沉后光的迟滞。所以，阿尔法可能眼下最接近人联的地盘便是被占领的第五地球，它们恐怕都还没过来——”
“从第五地球到人联，最近的路可是要过第三地球的...我听说那里已经被建成了一个要塞了不是吗？外星杂种要是敢过来，我相信它们一个都别想活着过来。”
就算是过了第三地球，那么其实进入的是锡拉星系的防线。
“有星门相连，三大主星系的舰队就可以汇集成一股绳，有灭星者奥利维亚统帅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大厅的另一边传来了声音，空间站工程主管维特利端着一个托盘过来，托盘上放着三杯热巧克力。这样的举动令人暖心，维特利和他们干杯，然后瞧了瞧满屏幕的指数：“这是又有一波小行星吗？”
“每天都有无数场小行星雨，我的朋友，毕竟和很多人想象的不同，宇宙无垠但没有想的那么空旷。即便是在星系之外的黑暗空间里，也指不定有多少流浪的黑暗行星，咱们不是也有一些站点就建立在黑暗行星上吗？”
虽然指数略有升高，但一切都还在正常的范畴中，所以还不值得太过关注。反倒是对于同僚的话：“令人担心的事情是，从来都没有规定星际航行必须从一个星系到另一个星系，宇宙是开阔开放的，官方已经说明在地球上发现了外星飞船，说明它们早就找到我们了！”
“那它们为什么不过来？算起来也有将近一个世纪，既然它们的侦察兵一个世纪前就到了，为什么现在它们却出现在第五地球？即便是以直线从那边过来也有将近六十多光年啊，偏差也太远了吧？”
这可真是...挺远的，以人联的航行速度都需要接近大半年的时间，一般这个距离人联会选择修星门，就像ueg战争期间那样，提前两年准备一朝开门！但，外星人能建造星门吗？
“都听我说，要我觉得啊，这帮外星人可能因为降沉所以迷了路，结果它们运气好居然遇到了第五地球！它们可能一开始是朝着咱们星系来的，但瞎猫撞上死耗子以为到了地，所以我们这里其实是安全的——你们说有没有这种可能？”
这么说，确实非常，非常地有道理，念头一旦想通很多事情就变得轻松了起来，三个人谈笑着，从放假后准备回哪里玩聊到了今天的晚饭——空间站有充足的补给，还有一个生态仓，除了肉类大家也都能吃到新鲜的食物。再过两个小时，对今日的观测做分析报告，叫醒轮班的伙伴，他们将有16个小时自由安排的时间。
临别，马提尼开了个玩笑：“工程站长，请你务必确保咱们的逃生飞船处在最优状态，这样一旦发现外星人大军的动向我们就可以以最快速度到你那去。”
“随时准备，先生们。”
“那我真是迫不及待了。”马提尼乐了，“虽然说出来挺卑鄙，但在这一刻我甚至希望这些外星人出现，这样我们就能提前回家了。”
“别说这些蠢话，记得我们从一个星期前就跟踪的那批大质量小行星群吗，探测船已经提前出发了五天，从计算上应该就要接触了。”
“要进行撞击测试吗？”
“不，是地质勘探，搞不好上面有点黄金或者稀土。”
“或者零号元素？我希望是，这样作为资源发现者我们也能有奖金呢。”
探测飞船是一种搭载vi的自动化无人小艇，它没有ftl能力，但由于提前五天发射如今也飞出了大约十个光分的距离。这个距离无论是传输数据或者传达指令都需要十分钟，一个来回就是20分钟，因此判断必须提前，并且大部分工作都将由机载vi来完成，拒绝非必要通信。
探测艇的智能会自己完成分析，沿途有中继卫星存在因此激光能够准确地将数据传回来——至于为什么要忍受这样的延迟，想来是不知道量子通讯的成本，以及，太空站每天都可能放飞数十架探测艇，这片柯伊伯带到处都是飞往太阳系的流星雨。
这段时间他们已经在柯伊伯带发现了数颗质量不下于火星的黑暗星体，进一步拓宽太阳系的边界了。
“卫星连接正常，激光通讯阵列角度校正，预备备案相关数据。”
从时间上来说，此时已经接近星体群的探测艇应该已经开始释放所携带的无人机去依附流星来完成地质探测了，约定的时间即将到达，他们已经做好准备——3.2.1，嗯，没有传来信号。
“发生延迟。”
观测员停顿了一下，他稍作等待，但时间超过了一分钟。
延迟很正常，但超过一分钟的延迟就不正常——探测艇的vi功能十分全面，即便遭遇意外至少也能传来故障报告啊？
“v-70号探测器失联，五号预案，命令中继卫星发出信号！”
一道光束从空间站上照射了出去，这道光将经过卫星的中继一路到最近的一颗卫星转为一连串的控制信号，以尝试与失联的小艇取得联系。光过去都要十分钟，所以他们想要等到结果便是20分钟后了——这段时间足以让他们立刻调出十光分外那片区域的全部监控信号，目前来看，一切正常，根据一周前的观察那只是一群速度很快，被太阳系引力捕获的大型陨石群而已。
但，我们需要知道观察员见到的最近的讯息都是十分钟前的光——而就在他们忙着分析的时候，最新接收到的光终于揭示了一些东西。
一道亮点，在宇宙中，与群星相比微不足道的光点出现在了观测当中。
它只有一瞬间，但是却向人们揭示了一切。探测艇的vi是高度智能的，只要不是在一瞬间被毁掉，它都应该及时传回消息，而现在，我们大约知道它就是在一瞬间被毁掉的了。
“我们刚才，发出了一道主动的讯息是吗？”
多尔西先生面色惨白，而警告亮起的红灯又将这白色照亮成了红色——但都没有关系了，他们现在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向总部发出警告...a级状况，这是a级状况，它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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