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友好”会谈
求救信号？什么求救信号？
短短的一道通信，却暗含着大量的信息，如同洪水一般冲击着先驱舰队各位的心智——我们可以确认眼下的情况，首先，那绝无可能是人联的船只，先驱探索舰队眼下也才是第一次到达此降沉星域，其次，泰兰联邦？
这个名号就如同人联首次遭遇联合地球一般，根本闻所未闻！
“第三类事态，重复，全体舰队注意，我们发生了第三类事态！”
与未知文明接触即为第三类，自从联合地球战争结束后，人联制定了一套严格的标准程序，但这却是第一次实践。南北泽将军接入了舰队通讯，突如其来的三类事态已经让部分人员惊愕，司令官必须立刻把控局势。
“舰船维持防御阵形不变，一级战斗准备，火炮上线，护盾向前集中——但在接到我的授权之前，严禁开第一枪！”
接着，他命令ai：“银白，把图像弄清楚点！还有这艘船，我们能够知道些什么情报？”
“遵命，指挥官。”一脸微笑的银白做出了惊讶的表情，“哇哦，是我们从来没有见过的船型，我扫描到了他们的船体识别信号，显示为埃阿斯级巡洋舰，隶属于...他们的防火墙编写方式是非二进制代码的，噢，防火墙侦测到了我，进行了物理隔绝...这下我可没办法了，指挥官。”
对于不了解的人来说，银白的话听起来就像是她在轻慢之中瞎搞结果失败了，但这些人中绝不包括先驱舰队的人——他们了解ai的实力，既然银白都没能成功，那么就证明了对方的电子战实力，至少远在以前的联合地球之上。
而如今传感器观测到的数据，连同光学图像都显得不是很清楚——对方似乎有什么方法屏蔽掉了自身的辐射，在人联的监控上显示为较模糊的一团，就连光学观察也一样。
但是银白成功接收到刚才对方主动与我军搭话时展现的信息，感谢ai的高效，在放大的影像图上出现的是一艘未知战舰。
这艘船只与人联舰船相比显得更加狭长，也更加扁平。它的外层装甲丛丛，战舰的头部似乎是一整块实体的金属，有一些不明确的开口。而船体背部的上层甲板是宽阔的，契合它扁平的身形非常像是旧日航母的起飞跑道，而线状的指示灯进一步暗示了这一点。
而这个名为埃阿斯级巡洋舰船体中段的位置，尽管不太明确，但确实存在着大量有类炮塔的装置存在。银白在经过对其外形的测算后，判断这些炮塔有能力覆盖舰船正前方一百八十度全部无死角的火力范围。
而现在，它的船头就正对着先驱舰队——
“舰船全长六百五十米，体积较惊涛号大百分之五。航速...长官，很有趣，这艘船有八处明显的引擎开口，除去尾部x形的主喷口，像鲸鱼一样的鳍状位置也是引擎，但是却没有打开。”
银白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满是疑惑：“它看起来像是在逃避什么，可是却并没有全速航行呢。”
“说明它根本就没有陷入什么绝境，甚至还有空闲观察我们。”
看来刚才这位来者是“惊喜”之下将己方误认为是自己人才没有做屏蔽，否则先驱舰队在此之前对星域的扫描为什么一无所获？而现在对方肯定也观察到了自己，于是立刻恢复了警惕——一如人联发现他们是陌生人，他们也一定发现人联是不速之客
一方是单独一艘大船，另一方却是一支规模不小的混成舰队。现在的情况下眼前就是一片迷雾，信息严重缺乏下就只能进行推测，或者说是猜想。人联舰队并没有第一时间回话，而对方在第一波问话后也不再言语。
“我能看见...”
名为腓特烈号的飞船上，在一间涌动着能量光环的密室里，一名男子紧闭着双眼，双手却按在一张数位板上——他的两只手都抓着一只压感笔，这份属于绘画师的工具在他的手下于数位板上不断地颤动着，勾勒着诸多意义不明的线条。
这个男人身上穿着一件极为光洁的深色制服，非皮也非纺织物。服装的样式较为简洁，剃成青茬的头上戴着一顶圆筒型的作训帽，帽徽间有一只矩形组成的鹰，镶嵌在蓝色的地球上。
“我能感受到...”
左右手一起交叉，极速的勾勒下图像居然组建成型。左手画出的是一系列看起来无意义的波浪形，右手边却画出了一张俯视角图。这张图算不得精美，但是如果南北泽看见图恐怕要勃然大怒了。
这，分明是惊涛号的舰桥分布图！
俯视角下，椭圆形的全息指挥台，自己的座次，以及周围的参谋人员居然全都较为准确地画了出来！尽管都只是一个较为模糊的大概，但...他们是怎么做到的，难道是舰桥头顶的监控器被骇入了？
不仅如此，男子左手画出的那些好无规律，乱七八糟的弯曲线条也被电脑给读取到——那些尖锐的起伏居然能被声纹编译器读取，于是立刻，在这艘船的舰桥上，一群身上佩戴着军衔的男女一脸冷峻地聆听到了一些机器的合成音。
【银白，你从船只识别信息中获取到的还有哪些？】
银白是谁？他们不知道，因为没有记录下这个银白的发言，一般人也不会叫银白这个名字，也许是某种代号？
【泰兰...泰拉，泰伦，与特兰这些词组一样，都是terra的变形，指代的是拉丁语中的盖亚，也就是地球没错——我们姑且可以猜测他们就是人类...没错，我们又遭遇了新的降沉人类文明。】
【但这与扫描的结果并不对等，这颗星系不只有我们，以及他们。指挥官，这里极大可能还有第三方的存在...请您指示。】
【根据法案要求，本舰暂代外交职能——开启通讯，连同光信号一起。】
合成音到此为止，腓特烈号的舰桥上，一名军衔为中校的女子高坐在最中心的指挥席上，看来便是本舰的舰长了。然后在席位前一个半圆形的空间里依次坐着这艘船的实际指挥人员，同时还有一名导航员负手站在舰长的身旁。
“未知舰队传来通讯。”
“允许播放...所有人，遵照方案行事。”
马上，在舰桥的全景屏幕上出现了南北泽中将的身影。他那与腓特烈号上船员们完全截然不同，但是明显也是正规军装束的制服引起了一些注意，与联合地球不同，相对比起来南北泽脸上那些电子改造过的部分反而并没有让这些泰兰联邦人有过多的在意。
因为就在这艘船上的一名技术人员身上，一台黑色的目镜几乎镶嵌在了他的眼睛当中，而就在这舰桥的边缘有一些工作人员——说是人员，但这些漂亮的女孩子们各个面无表情，并且全都长的一模一样，双手在各型终端上操作如飞，丝毫不似人类。
南北泽将军开口了，谈话是相对的，南北泽也通过自己的眼睛看见了他们——他的关注点毫无疑问在那位中心的女舰长身上。有拉托洛瓦上将在前，人联对女舰长并不奇怪，而中将也肯定不是被这位所谓联邦女中校的容貌所吸引。没错，尽管这位金发女子面容姣好，并带着一股过人的英气与聪慧，但这不是理由，我们好奇的是她们的存在本身。
将军对他们感到疑惑与警惕，而出于礼貌，他首先敬了个礼。
“我是，人类联合权利理事会下属，先驱探索舰队指挥官南北泽，我军正在执行对本区域的调查任务，而我们并未有过关于泰兰联邦的记录。现在，以人联赋予我的处置全权，我需要与你们的指挥官进行通话。”
“我就是。”
指挥席上，那名女中校站了起来，也向南北泽还了一礼。但她面无表情，一如这艘船的船员们，他们的警惕几乎写在脸上。
“联邦也未曾知晓所谓‘人类联合权利理事会’的存在，而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对你们进行分类——你们看起来不是异星人，但外表不能决定本质，我们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那些东西伪装的。”
“那些东西？”
这言语中的无礼毫无遮掩，但南北泽喜怒不形于色，并且他瞬间明白了关键：“你们不是这个太阳系的原住民，你们也是此地的外来者——你们先前发出了求救信号，因为你们在这里遇见了麻烦？中校，这个星系发生了什么，你们为什么要逃？”
但女中校却根本不回答这个问题，她停顿了一下，只是一瞬间，或许是整理了思路，似乎也并没有什么求救信号，她只是义正言辞道：“我不能代表联邦和你进行外交对话，并且我们不承认联邦以外的军事等级，你没有权利命令我，‘人联的中将’，我也没有任何义务给你交换信息。事实上...”这名女中校坐回了自己的指挥席，“我们无法确认你们究竟是不是敌人。”这时，旁边一直静默的副官也向南北泽开口了：“根据联邦法令，此地已经被划分为军事禁区，你们非法闯入，请立即离开，重复，请立即离开。”
“好啊，要我们离开也可以。”
南北泽中将也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他在星图上一抬手，通过意识在通讯之中下达了指令。而下一瞬间，腓特烈号上的女舰长收到了一条消息，脸色顿时一变。
因为南北泽无声中下达的命令，是让先驱舰队散开阵型，堵住这条船的去路！
这艘埃阿斯级巡洋舰在体型上几乎能和惊涛号相提并论，但是它只有一艘，而先驱舰队的船只在顷刻间就做出了反应，这证明了他们的训练有素。以惊涛号为中心，沿着腓特烈号前进的方向布下了一个口袋阵。腓特烈号要么迎面撞进阵型里，要么改道转向——但在如此气氛下几乎等同于退让，既然女中校开口联邦闭口联邦，那就看她是不是真的那么坚持！
“人联以和平的愿景来到此处，在我们的目的达成之前，让我们离开就只有一个方法，而你们知道那是什么方法！”
惊涛号的舰桥里，人联的军官们也将自己的目光投向屏幕，傲然的，双方彼此的目光仿佛在无形地交锋。尽管从根本上来说，这种行为其实与自然界当中两只野兽在各自领地的交界处怒吼炸毛没有区别，但这是必须要做的事，任何人在这个时刻都绝不能低头！
而南北泽将军更是冷哼一声，手在指挥桌前一拍：“我以先驱舰队总指挥官的身份在此宣布，根据人联空间法案，此地被列为人联重点军事关注区域。前方不明船只，立刻停船并接受检查，重复，立刻停船并接受检查！”
对方的舰长勃然大怒，甚至因此站了起来：“不明‘外域’势力，你们的行为将被视为对联邦的挑衅，你们的敌对行为将会被记录，并且绝不姑息！”
一场激烈的言语冲突与隔空喊话在双方之间进行，气氛十分激烈，看起来宛若沸腾的热油，只要一点火星就会引发一场巨大的爆炸！而毫无疑问，尽管人联还并不清楚这个联邦战舰的战斗力，但如果他们对自己的实力有绝对的自信就不该和人联打嘴炮。
我们没有任何理由会失败，但是，尽管言辞激烈，并且双方互不相让，船只在不断靠近，从十万公里再到不足四万公里，双方都摆开了架势，可是谁都没有打算开第一枪。
人联对战争有深刻理解，而正是因为如此深刻，所以我们小心翼翼地竭力避免下一场战争——哪怕我们深知降沉宇宙的危险，哪怕知道和平没有永恒，可是再来一场ueg式的战争有何意义？甚至ueg之战也不是人联所愿意打对的。我们现在对这个所谓联邦一无所知，但有些基本的东西是可以判断的，正如双方看似无意义的骂战当中，彼此也是在逼迫对方说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首先，是这个联邦的船只。我们不知道这腓特烈号的防御，火力等的准确数字，但这艘船足够大，它全长六百五十米，比惊涛号还要大一点，而惊涛号这样的耀斑级曾经可是由ueg最强大的战列舰改进来的。
但这个联邦将它称之为巡洋舰
船只的战斗力虽然不能完全由体型来说明，但是体型却能说明深空工业能力。能造大船的绝没有弱者，哪怕ueg也不弱（只是不够强），而能造的船越大就越能说明其实力——这必然是一个有长久深空历史的星际文明，而不像人联这般，靠着几次鲸吞对手完成越级发展。
而另一个细节之处在于，ueg曾经不理解降沉，所以无视人联的合法存在并且展开不可调和的战争。但这艘船上的联邦军人却称呼人联为“外域”者，虽然他们坚称不承认人联行为的合法性，但是一次都没有质疑人联存在的合理性。
一如高议会的猜想，除了人联之外还有其他文明也知道了降沉的真相！
绝对不能和对方打起来——南北泽在一开始就已经做出了决定。更高的决策将交给至高议会，他已经预计这场骂战将在双方即将接触的时候结束，并且已经想好了怎么和对方在“这是误会”这件事上达成一致了，尽管是政治手段但将军不是迂腐之人，并且在眼下的激烈争吵中，他也相信对方听懂了自己想要表达的东西。
而此时，在腓特烈号的舰桥上，女中校暂时离线了通讯，因为她收到了另一条来自“领航者”的讯息。依然是手绘的内容，但上面却只有一句话。
【敌意指数低于预期值】
而这时，旁边的副官也开口了：“艾瑞儿舰长，我们已经进入到了足够近的距离。”
“他们没有发现我们背后的东西，一如我们此前也没有发现一样。舰长，我认为我们完全吸引了他们的注意，而他们也吸引了它们的注意。”
“那些东西还在追逐我们吗？”
“依然可以确认，长官。”副官在犹豫一下后如是说道，“这些敌人不以寻常航行方式，可以确定人联没有发现我们背后的追兵。”
“那就是时候了！”女舰长厉声道，“舵手，航道修正，a5度，所有引擎全力加速！”
行进轨迹并不能隐瞒，腓特烈号船体中段的引擎爆发式地喷发也逃不过人联的眼睛，在第一时间，先驱舰队就判断对方绕道了，在这场并不平衡的勇敢者游戏中放弃了主动权，选择不正面冲人联的阵型。
“这有什么必要吗？她应该知晓我们没有理由交战。”中将皱起眉头，然后突然脸色一变，“银白，你在我们周围的宙域中都扫描到了什么？”
“并没有，指挥官。星系内电磁波十分混乱，无法区分出超过背景辐射正常值的存在，我们在引力侦测中能看见的最醒目存在唯有恒星。”
我们的ai停顿了一下：“长官，您在担心可能存在的第三者？”
“我担心的是我们被耍了，或者，干脆这就是对方的计划——全体舰队，恢复防御阵型，舰队转向，绕火星轨道加速进入质量效应飞行，我们离开此地！”
而这时，腓特烈号的女舰长突然再次发来了通讯，这一次这个金发女人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并且还报出了自己的名字：“这里是联邦海军艾瑞儿中校，向人联舰队指挥官发出警告，请小心，这个太阳系内有来自外域的敌人。我军曾尝试与其交火，但敌方战力超乎想象，我方舰队已经损失了两艘护卫舰，现在它们已经同时发现了你们的存在，请小心，敌人的攻击随时会到来。”
“你在给我开玩笑吗，艾瑞儿中校？”
人联舰队正在重新集结，舰队原本一直在以极快的速度向内太阳系内航行，紧急的转向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做到的，这意味着一个数以万计公里的转向动作！而在两方彼此接近的同时，先驱舰队的扫描器终于有了一丝额外的发现。
那，是一系列隐藏在常感器读数当中的异常，它的异常并非是它们超出了正常的标准，相反，它们很正常，唯一的问题是，在宇宙中的无数杂波中它们持续地显示为正常。
黑暗的宇宙深空，动辄数以万计的距离再不能简单地“看一眼”，侦查能力在与ueg的战争中已经被证明为取胜的关键，人联也竭力强化这一点。但正因如此，人联也更加明白自己已经输掉了太空战当中的第一道交锋。
光，可以屏蔽！
雷达，可以扰乱！
热能辐射，也能在一段时间内实现收纳，就算是万物皆有的引力波，自从人联自己掌握了引力技术后也知道并非是不能干扰的。
那么有这么一种敌人，它将这一切全都做到了，这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结果？
“这并非是我方的本意，事实上，我们之前所争论的一切也都是合理的。”
这位女中校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但南北泽察觉到了，他比拟高速摄影机的眼睛看见了那笑容之中隐藏的狡黠。这个女狐狸继续正色道：“最终的结果是，我们无法对各自代表的一切做出让步，今天如此，那就这样吧！我会将一切汇报回联邦，就让我们更高层级的人来决定这个星系的问题吧。”
而唯一，这位女士所“处理的不够好”的事，就是她主次不分，没有将首要威胁及时报告给人联。
“现在，我们可以就这个星系的问题进行交流了，南北泽阁下，我想我们其实还是有共同的利益要考虑的。”
惊涛号的舰桥上，南北泽紧握的拳头中，传来了手套布料因为压力而崩裂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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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的一道通信，却暗含着大量的信息，如同洪水一般冲击着先驱舰队各位的心智——我们可以确认眼下的情况，首先，那绝无可能是人联的船只，先驱探索舰队眼下也才是第一次到达此降沉星域，其次，泰兰联邦？
这个名号就如同人联首次遭遇联合地球一般，根本闻所未闻！
“第三类事态，重复，全体舰队注意，我们发生了第三类事态！”
与未知文明接触即为第三类，自从联合地球战争结束后，人联制定了一套严格的标准程序，但这却是第一次实践。南北泽将军接入了舰队通讯，突如其来的三类事态已经让部分人员惊愕，司令官必须立刻把控局势。
“舰船维持防御阵形不变，一级战斗准备，火炮上线，护盾向前集中——但在接到我的授权之前，严禁开第一枪！”
接着，他命令ai：“银白，把图像弄清楚点！还有这艘船，我们能够知道些什么情报？”
“遵命，指挥官。”一脸微笑的银白做出了惊讶的表情，“哇哦，是我们从来没有见过的船型，我扫描到了他们的船体识别信号，显示为埃阿斯级巡洋舰，隶属于...他们的防火墙编写方式是非二进制代码的，噢，防火墙侦测到了我，进行了物理隔绝...这下我可没办法了，指挥官。”
对于不了解的人来说，银白的话听起来就像是她在轻慢之中瞎搞结果失败了，但这些人中绝不包括先驱舰队的人——他们了解ai的实力，既然银白都没能成功，那么就证明了对方的电子战实力，至少远在以前的联合地球之上。
而如今传感器观测到的数据，连同光学图像都显得不是很清楚——对方似乎有什么方法屏蔽掉了自身的辐射，在人联的监控上显示为较模糊的一团，就连光学观察也一样。
但是银白成功接收到刚才对方主动与我军搭话时展现的信息，感谢ai的高效，在放大的影像图上出现的是一艘未知战舰。
这艘船只与人联舰船相比显得更加狭长，也更加扁平。它的外层装甲丛丛，战舰的头部似乎是一整块实体的金属，有一些不明确的开口。而船体背部的上层甲板是宽阔的，契合它扁平的身形非常像是旧日航母的起飞跑道，而线状的指示灯进一步暗示了这一点。
而这个名为埃阿斯级巡洋舰船体中段的位置，尽管不太明确，但确实存在着大量有类炮塔的装置存在。银白在经过对其外形的测算后，判断这些炮塔有能力覆盖舰船正前方一百八十度全部无死角的火力范围。
而现在，它的船头就正对着先驱舰队——
“舰船全长六百五十米，体积较惊涛号大百分之五。航速...长官，很有趣，这艘船有八处明显的引擎开口，除去尾部x形的主喷口，像鲸鱼一样的鳍状位置也是引擎，但是却没有打开。”
银白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满是疑惑：“它看起来像是在逃避什么，可是却并没有全速航行呢。”
“说明它根本就没有陷入什么绝境，甚至还有空闲观察我们。”
看来刚才这位来者是“惊喜”之下将己方误认为是自己人才没有做屏蔽，否则先驱舰队在此之前对星域的扫描为什么一无所获？而现在对方肯定也观察到了自己，于是立刻恢复了警惕——一如人联发现他们是陌生人，他们也一定发现人联是不速之客
一方是单独一艘大船，另一方却是一支规模不小的混成舰队。现在的情况下眼前就是一片迷雾，信息严重缺乏下就只能进行推测，或者说是猜想。人联舰队并没有第一时间回话，而对方在第一波问话后也不再言语。
“我能看见...”
名为腓特烈号的飞船上，在一间涌动着能量光环的密室里，一名男子紧闭着双眼，双手却按在一张数位板上——他的两只手都抓着一只压感笔，这份属于绘画师的工具在他的手下于数位板上不断地颤动着，勾勒着诸多意义不明的线条。
这个男人身上穿着一件极为光洁的深色制服，非皮也非纺织物。服装的样式较为简洁，剃成青茬的头上戴着一顶圆筒型的作训帽，帽徽间有一只矩形组成的鹰，镶嵌在蓝色的地球上。
“我能感受到...”
左右手一起交叉，极速的勾勒下图像居然组建成型。左手画出的是一系列看起来无意义的波浪形，右手边却画出了一张俯视角图。这张图算不得精美，但是如果南北泽看见图恐怕要勃然大怒了。
这，分明是惊涛号的舰桥分布图！
俯视角下，椭圆形的全息指挥台，自己的座次，以及周围的参谋人员居然全都较为准确地画了出来！尽管都只是一个较为模糊的大概，但...他们是怎么做到的，难道是舰桥头顶的监控器被骇入了？
不仅如此，男子左手画出的那些好无规律，乱七八糟的弯曲线条也被电脑给读取到——那些尖锐的起伏居然能被声纹编译器读取，于是立刻，在这艘船的舰桥上，一群身上佩戴着军衔的男女一脸冷峻地聆听到了一些机器的合成音。
【银白，你从船只识别信息中获取到的还有哪些？】
银白是谁？他们不知道，因为没有记录下这个银白的发言，一般人也不会叫银白这个名字，也许是某种代号？
【泰兰...泰拉，泰伦，与特兰这些词组一样，都是terra的变形，指代的是拉丁语中的盖亚，也就是地球没错——我们姑且可以猜测他们就是人类...没错，我们又遭遇了新的降沉人类文明。】
【但这与扫描的结果并不对等，这颗星系不只有我们，以及他们。指挥官，这里极大可能还有第三方的存在...请您指示。】
【根据法案要求，本舰暂代外交职能——开启通讯，连同光信号一起。】
合成音到此为止，腓特烈号的舰桥上，一名军衔为中校的女子高坐在最中心的指挥席上，看来便是本舰的舰长了。然后在席位前一个半圆形的空间里依次坐着这艘船的实际指挥人员，同时还有一名导航员负手站在舰长的身旁。
“未知舰队传来通讯。”
“允许播放...所有人，遵照方案行事。”
马上，在舰桥的全景屏幕上出现了南北泽中将的身影。他那与腓特烈号上船员们完全截然不同，但是明显也是正规军装束的制服引起了一些注意，与联合地球不同，相对比起来南北泽脸上那些电子改造过的部分反而并没有让这些泰兰联邦人有过多的在意。
因为就在这艘船上的一名技术人员身上，一台黑色的目镜几乎镶嵌在了他的眼睛当中，而就在这舰桥的边缘有一些工作人员——说是人员，但这些漂亮的女孩子们各个面无表情，并且全都长的一模一样，双手在各型终端上操作如飞，丝毫不似人类。
南北泽将军开口了，谈话是相对的，南北泽也通过自己的眼睛看见了他们——他的关注点毫无疑问在那位中心的女舰长身上。有拉托洛瓦上将在前，人联对女舰长并不奇怪，而中将也肯定不是被这位所谓联邦女中校的容貌所吸引。没错，尽管这位金发女子面容姣好，并带着一股过人的英气与聪慧，但这不是理由，我们好奇的是她们的存在本身。
将军对他们感到疑惑与警惕，而出于礼貌，他首先敬了个礼。
“我是，人类联合权利理事会下属，先驱探索舰队指挥官南北泽，我军正在执行对本区域的调查任务，而我们并未有过关于泰兰联邦的记录。现在，以人联赋予我的处置全权，我需要与你们的指挥官进行通话。”
“我就是。”
指挥席上，那名女中校站了起来，也向南北泽还了一礼。但她面无表情，一如这艘船的船员们，他们的警惕几乎写在脸上。
“联邦也未曾知晓所谓‘人类联合权利理事会’的存在，而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对你们进行分类——你们看起来不是异星人，但外表不能决定本质，我们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那些东西伪装的。”
“那些东西？”
这言语中的无礼毫无遮掩，但南北泽喜怒不形于色，并且他瞬间明白了关键：“你们不是这个太阳系的原住民，你们也是此地的外来者——你们先前发出了求救信号，因为你们在这里遇见了麻烦？中校，这个星系发生了什么，你们为什么要逃？”
但女中校却根本不回答这个问题，她停顿了一下，只是一瞬间，或许是整理了思路，似乎也并没有什么求救信号，她只是义正言辞道：“我不能代表联邦和你进行外交对话，并且我们不承认联邦以外的军事等级，你没有权利命令我，‘人联的中将’，我也没有任何义务给你交换信息。事实上...”这名女中校坐回了自己的指挥席，“我们无法确认你们究竟是不是敌人。”这时，旁边一直静默的副官也向南北泽开口了：“根据联邦法令，此地已经被划分为军事禁区，你们非法闯入，请立即离开，重复，请立即离开。”
“好啊，要我们离开也可以。”
南北泽中将也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他在星图上一抬手，通过意识在通讯之中下达了指令。而下一瞬间，腓特烈号上的女舰长收到了一条消息，脸色顿时一变。
因为南北泽无声中下达的命令，是让先驱舰队散开阵型，堵住这条船的去路！
这艘埃阿斯级巡洋舰在体型上几乎能和惊涛号相提并论，但是它只有一艘，而先驱舰队的船只在顷刻间就做出了反应，这证明了他们的训练有素。以惊涛号为中心，沿着腓特烈号前进的方向布下了一个口袋阵。腓特烈号要么迎面撞进阵型里，要么改道转向——但在如此气氛下几乎等同于退让，既然女中校开口联邦闭口联邦，那就看她是不是真的那么坚持！
“人联以和平的愿景来到此处，在我们的目的达成之前，让我们离开就只有一个方法，而你们知道那是什么方法！”
惊涛号的舰桥里，人联的军官们也将自己的目光投向屏幕，傲然的，双方彼此的目光仿佛在无形地交锋。尽管从根本上来说，这种行为其实与自然界当中两只野兽在各自领地的交界处怒吼炸毛没有区别，但这是必须要做的事，任何人在这个时刻都绝不能低头！
而南北泽将军更是冷哼一声，手在指挥桌前一拍：“我以先驱舰队总指挥官的身份在此宣布，根据人联空间法案，此地被列为人联重点军事关注区域。前方不明船只，立刻停船并接受检查，重复，立刻停船并接受检查！”
对方的舰长勃然大怒，甚至因此站了起来：“不明‘外域’势力，你们的行为将被视为对联邦的挑衅，你们的敌对行为将会被记录，并且绝不姑息！”
一场激烈的言语冲突与隔空喊话在双方之间进行，气氛十分激烈，看起来宛若沸腾的热油，只要一点火星就会引发一场巨大的爆炸！而毫无疑问，尽管人联还并不清楚这个联邦战舰的战斗力，但如果他们对自己的实力有绝对的自信就不该和人联打嘴炮。
我们没有任何理由会失败，但是，尽管言辞激烈，并且双方互不相让，船只在不断靠近，从十万公里再到不足四万公里，双方都摆开了架势，可是谁都没有打算开第一枪。
人联对战争有深刻理解，而正是因为如此深刻，所以我们小心翼翼地竭力避免下一场战争——哪怕我们深知降沉宇宙的危险，哪怕知道和平没有永恒，可是再来一场ueg式的战争有何意义？甚至ueg之战也不是人联所愿意打对的。我们现在对这个所谓联邦一无所知，但有些基本的东西是可以判断的，正如双方看似无意义的骂战当中，彼此也是在逼迫对方说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首先，是这个联邦的船只。我们不知道这腓特烈号的防御，火力等的准确数字，但这艘船足够大，它全长六百五十米，比惊涛号还要大一点，而惊涛号这样的耀斑级曾经可是由ueg最强大的战列舰改进来的。
但这个联邦将它称之为巡洋舰
船只的战斗力虽然不能完全由体型来说明，但是体型却能说明深空工业能力。能造大船的绝没有弱者，哪怕ueg也不弱（只是不够强），而能造的船越大就越能说明其实力——这必然是一个有长久深空历史的星际文明，而不像人联这般，靠着几次鲸吞对手完成越级发展。
而另一个细节之处在于，ueg曾经不理解降沉，所以无视人联的合法存在并且展开不可调和的战争。但这艘船上的联邦军人却称呼人联为“外域”者，虽然他们坚称不承认人联行为的合法性，但是一次都没有质疑人联存在的合理性。
一如高议会的猜想，除了人联之外还有其他文明也知道了降沉的真相！
绝对不能和对方打起来——南北泽在一开始就已经做出了决定。更高的决策将交给至高议会，他已经预计这场骂战将在双方即将接触的时候结束，并且已经想好了怎么和对方在“这是误会”这件事上达成一致了，尽管是政治手段但将军不是迂腐之人，并且在眼下的激烈争吵中，他也相信对方听懂了自己想要表达的东西。
而此时，在腓特烈号的舰桥上，女中校暂时离线了通讯，因为她收到了另一条来自“领航者”的讯息。依然是手绘的内容，但上面却只有一句话。
【敌意指数低于预期值】
而这时，旁边的副官也开口了：“艾瑞儿舰长，我们已经进入到了足够近的距离。”
“他们没有发现我们背后的东西，一如我们此前也没有发现一样。舰长，我认为我们完全吸引了他们的注意，而他们也吸引了它们的注意。”
“那些东西还在追逐我们吗？”
“依然可以确认，长官。”副官在犹豫一下后如是说道，“这些敌人不以寻常航行方式，可以确定人联没有发现我们背后的追兵。”
“那就是时候了！”女舰长厉声道，“舵手，航道修正，a5度，所有引擎全力加速！”
行进轨迹并不能隐瞒，腓特烈号船体中段的引擎爆发式地喷发也逃不过人联的眼睛，在第一时间，先驱舰队就判断对方绕道了，在这场并不平衡的勇敢者游戏中放弃了主动权，选择不正面冲人联的阵型。
“这有什么必要吗？她应该知晓我们没有理由交战。”中将皱起眉头，然后突然脸色一变，“银白，你在我们周围的宙域中都扫描到了什么？”
“并没有，指挥官。星系内电磁波十分混乱，无法区分出超过背景辐射正常值的存在，我们在引力侦测中能看见的最醒目存在唯有恒星。”
我们的ai停顿了一下：“长官，您在担心可能存在的第三者？”
“我担心的是我们被耍了，或者，干脆这就是对方的计划——全体舰队，恢复防御阵型，舰队转向，绕火星轨道加速进入质量效应飞行，我们离开此地！”
而这时，腓特烈号的女舰长突然再次发来了通讯，这一次这个金发女人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并且还报出了自己的名字：“这里是联邦海军艾瑞儿中校，向人联舰队指挥官发出警告，请小心，这个太阳系内有来自外域的敌人。我军曾尝试与其交火，但敌方战力超乎想象，我方舰队已经损失了两艘护卫舰，现在它们已经同时发现了你们的存在，请小心，敌人的攻击随时会到来。”
“你在给我开玩笑吗，艾瑞儿中校？”
人联舰队正在重新集结，舰队原本一直在以极快的速度向内太阳系内航行，紧急的转向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做到的，这意味着一个数以万计公里的转向动作！而在两方彼此接近的同时，先驱舰队的扫描器终于有了一丝额外的发现。
那，是一系列隐藏在常感器读数当中的异常，它的异常并非是它们超出了正常的标准，相反，它们很正常，唯一的问题是，在宇宙中的无数杂波中它们持续地显示为正常。
黑暗的宇宙深空，动辄数以万计的距离再不能简单地“看一眼”，侦查能力在与ueg的战争中已经被证明为取胜的关键，人联也竭力强化这一点。但正因如此，人联也更加明白自己已经输掉了太空战当中的第一道交锋。
光，可以屏蔽！
雷达，可以扰乱！
热能辐射，也能在一段时间内实现收纳，就算是万物皆有的引力波，自从人联自己掌握了引力技术后也知道并非是不能干扰的。
那么有这么一种敌人，它将这一切全都做到了，这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结果？
“这并非是我方的本意，事实上，我们之前所争论的一切也都是合理的。”
这位女中校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但南北泽察觉到了，他比拟高速摄影机的眼睛看见了那笑容之中隐藏的狡黠。这个女狐狸继续正色道：“最终的结果是，我们无法对各自代表的一切做出让步，今天如此，那就这样吧！我会将一切汇报回联邦，就让我们更高层级的人来决定这个星系的问题吧。”
而唯一，这位女士所“处理的不够好”的事，就是她主次不分，没有将首要威胁及时报告给人联。
“现在，我们可以就这个星系的问题进行交流了，南北泽阁下，我想我们其实还是有共同的利益要考虑的。”
惊涛号的舰桥上，南北泽紧握的拳头中，传来了手套布料因为压力而崩裂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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